趙蘭香走了上去,內心裡正在做著艱難抉擇的賀松柏眼前一亮,問對象:“你爸媽喜歡吃啥?”
“他們不挑嘴的,啥都愛吃。”
趙蘭香跟著賀松柏一路逛完了黑市巷,她買了一塊肋條肉,一層肥肉一層瘦肉夾起,口感層次很豐富。沿途看見了白花花的豆腐,也買了幾塊,最後她掐了掐菜心,挑了顆白菜納入菜籃子。
賀松柏頭一次見對象的父母,光買這些總覺得還缺點什麼。
他跟趙蘭香說:“你先回去吧,等會我就來。”
趙蘭香還想著找親爹,便點了點頭,拎著這些菜消失在了黑市。
賀松柏把對象打發走了之後,跑到城外的鄉下捉了一隻老母雞。養雞的倒爺給了他一隻麻袋裝著,背著個破麻袋就工地裡的民工似的。
……
趙蘭香回家放好了菜,再出門去找趙永慶,一路問到了單位也沒見人。
反倒是他的同事說:“你家的煤用得那麼快的嗎?”
“你爸他今天跟我換了好多煤票。”
趙蘭香含糊地說:“我媽怕冷,春節就愛窩在家裡烤火……”
她不免有些汗顏,這段時間她搗鼓了好多東西,不是蒸年糕就是燉滷肉熬高湯,做了很多好吃的,家裡的煤很快就燒光了。加上馮蓮也是個愛烤火的,家裡存到月底的煤月中就見底了。
她猜測親爹可能去買煤了,她很快走去了供銷社,不過也是撲了個空。正當趙蘭香快走到家的時候,她的瞳孔一縮,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穿著灰撲撲的破衣裳的賀松柏肩挑著扁擔,兩頭各摞著黑乎乎的煤山。她的父親把麻袋系在車頭,慢慢地推著車往前走。
趙蘭香的心髒忍不住嘭地跳了跳。
Advertisement
賀松柏可真是有本事啊,命裡沾著運的,她找來找去找不著的親爹,竟然還給他碰上了。看他們這幅模樣,初次見面,相處得還算融洽。
她沒有湊上去,而是默默地抄近路回家了,留他倆有說有聊地走了一路。
趙永慶邊走邊說:“小伙子你累不累,要不把煤放到車上推著走吧。”
賀松柏搖頭,面露輕松地道:“這點煤輕飄飄的,再來兩擔都能挑呢!我常幹這種粗活,你們城裡人幹不慣的。”
趙永慶實在不好意思,讓人白幹活,他不由地問:“你要去的地方還遠嗎,等會到了你就把煤放下,讓我用車推著走吧。”
這年頭的熱心人還是挺多的,趙永慶心頭不禁地發暖。
他微笑著邊走邊聊著,“小伙子你還挺愛看書的?”
此刻的他完全沒有認出此刻他的車籃躺著的這本書,正是很多年前他親手送給女兒的。
賀松柏饒是臉皮厚,也不免臉熱了。
他言簡意赅地說:“闲下來的時候會看看。”
趙永慶不免對這個年輕人側目了,他的打扮,很能體現他的經濟條件,他寒天就穿著一件破舊的外套,但為人熱心又上進,趙永慶忍不住鼓勵道:“多讀書好啊,讀書使人向上。”
“主席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努力學習,天天向上。”
賀松柏顛了顛肩上的肩膀,換了一邊來挑。他們越走越近,幾乎都快要拐進通往趙家的那條街了,趙永慶忍不住說:“哎——”
“小伙子,你真的不用這麼麻煩。”
賀松柏頓了頓,擦了把汗道:“不是,我也要走這裡。我要去的那家人也是住在這裡。”
趙永慶很快說:“這麼有緣的嗎?”
“這一片的人我都認識,都是住了幾十年的老鄰居了。”
賀松柏漆黑的眉目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他說:“就算不在這裡,搭把手給你挑回來也不算啥。”
“不過……能一起走這條路也算緣分了。”
他隨意的語氣透露出一絲隻有自己明白的意味深長。
趙永慶不由地望了一眼小伙子肩上挑著的煤,沉甸甸的,一支扁擔架在小伙子的肩膀上。
他挺拔的身體有農村人的結實,步伐沉穩而凝實,扁擔的重量壓在他的肩上,根本壓不垮他。趙永慶就不行了,不復青年時的強健有力,挑著走一路這把老骨頭肯定吃不消。
天氣雖然嚴寒,但賀松柏挑了一路的煤,很快就流汗了,汗水自他的額間流下,打湿了他的飄逸的頭發。他停了下來,掏出汗巾抹了把臉。
趙永慶拍了拍手說:“等會上我家喝口熱茶吧,我家的年糕福餅很好吃,你得嘗嘗。”
賀松柏含笑地應道,“好,喝口熱茶。”
又走了幾十米,趙永慶擰了擰車鈴,叮鈴鈴地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他指著面前的樓房道:“我到了。”
馮蓮在樓上聽見了男人摁車鈴的聲音,很快下了樓。
她打開門,驚訝地道:“小柏——你來啦?”
聽了妻子的話,趙永慶意識到緣分竟然真的也有戲劇性的時候,他看著車籃子裡的那本大部頭書,難怪越看越眼熟。
這……不就是妞妞剛上中學的時候,他給買的馬克思系列叢書嗎?
他有些啞然無語,默默地解下了系在車頭的麻袋,而後才淡定地問道:“你是我愛人的學生?”
馮蓮嗔了趙永慶一眼,看著他推著車去停放兩手都騰不出來,趕緊把那麻袋接了過來。
“哪能呢,這是妞妞在河子屯的老鄉,小柏你來得正正好,明天該回鄉下了吧?”
賀松柏點了點頭。
馮蓮拎著麻袋,裡邊裝的雞突然咯咯地叫了一聲。
賀松柏解釋道:“這是我去鄉下捉的老母雞,謝謝阿姨送的臘腸,很好吃。”
馮蓮送了三斤多的臘腸給賀松柏,賀松柏還了三斤多的一隻雞,價值約摸同等,這個回禮並不算厚。馮蓮接了隻覺得是人家不肯佔便宜,特意還了回來。
她嗔道:“你這孩子心眼就是忒實了些,說了臘腸是送的,你還特意跑一趟還隻雞。”
說來也是這個年頭的人很講究人情往來,貴重的東西不會平白接受,這廂張家人送了李家一斤肉,改天在別的場合李家人也得還上這份人情。
糧食珍貴,誰家的銀錢票據都不是大風白刮來的。
馮蓮拎著這隻雞,心道這年輕人很是實在也很懂禮貌。不過看了看他穿的破舊的夾袄,又覺得手裡的雞太貴重了,於他而言怕是破費了。
馮蓮說道:“別傻站著了,快進屋吧!”
趙蘭香在家裡的窗臺上,雙手託著腮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了。
她很快去把新鮮的蛤蜊清理幹淨,今天來不及吊老高湯了,用蛤蜊熬湯增鮮。她在賀松柏回來之前,已經把豬肉切碎準備做道獅子頭,細致耐心地切著,切得筋肉分離,把精華都留在了肉裡。剁肉雖便捷,卻影響口感。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平生君:柏哥你湊夠三枚徽章,準備可以召喚神龍了
柏哥:徽章?
平生君:分別是來自嶽父的好感徽章、嶽母的關懷徽章以及小舅的友善徽章
這波騷操作,啊……
順便收獲一枚來自平生君的服氣徽章
第096章
賀松柏的土雞被趙蘭香動作利索地處理掉了,整隻下開水煮, 煮得開水泛出黃油才撈出來。湯撇清浮沫油漬, 清亮透明地盛出半鍋, 放涼, 用湯燉獅子頭,蓋上白菜葉大火轉小火清燉一小時。
同時她把雞片成帶黃皮兒的油嫩嫩的塊, 盛入碟中。白菜、冬筍、豆腐、番茄用薄刀切成細絲, 配著鮮蛤蜊燉了一個文思豆腐湯。
一個小時後趙家就開晚飯了。
趙蘭香並不知道客廳裡的談話發展如何, 現在的她是完全不必擔心賀松柏如何面對她的長輩了。
馮蓮幫著女兒把菜端出來,空氣裡飄著濃濃的醬香味,伸頭一看卻是做了道白切雞。
趙蘭香走出客廳, 看見賀松柏捏著小孩兒的手,臉色略為窘迫。
小虎子見了姐姐出來,畏畏縮縮地叫了賀松柏一聲:“柏哥。”
賀松柏的一顆心才落到地上來。
這小機靈鬼差點叫了他一聲姐夫。
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賀松柏的眼角迅速劃過一絲悔意。
他看了眼小孩兒, 說道:“小虎子真聰明, 沒記錯。”
趙永慶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賀松柏說:“我、我東西還沒收拾好,先不打擾了……”
馮蓮趕緊攔住人, “好好的答應了吃頓飯再走, 咋不吃了?”
趙永慶也說:“這隻雞還是託你的福才能吃得著, 一塊吃飯吧。”
趙永慶見到兒子也同這個小伙子狀似很熟的時候, 略為詫異了一會。
不過很快開飯了, 腹中的飢餓令他很快轉移了注意力。
趙蘭香做這頓飯可是下了很多功夫,切肉、又把豆腐切成絲狀,切得手發酸了, 一直到握筷子都有些不適之感。不過這三菜一湯卻是令一家子全都驚訝住了。
獅子頭沉在清亮的湯中,浮起的白菜葉碧綠似翡翠,肉丸質如白玉、色澤雪白。
文思豆腐縱橫交錯的千絲,綠白紅三色浮於清湯,若隱若現,薄得幾乎如蟬翼,尤其番茄,如同絳色輕紗蒙於水面。一瓢舀下去,清湯浪打浪,千絲隨波逐流。
這簡直令念文科出身的馮蓮忍不住驚呆了,宛如古食譜重現眼前一般。
她率先舀了半碗來喝,薄薄的菜絲入口即化,恬淡鮮極,用湯勺舀了幾下才發現湯底原來是是用蛤蜊熬出來的,難怪這麼鮮。
趙永慶則是往清燉獅子頭下筷,玉似的獅子頭軟糯醇厚,味純清香,一連吃了幾隻都不油膩,是極為純美的一道菜。馮蓮喝完半碗湯也開始吃獅子頭了,小虎子也吃了,一盤的獅子頭很快就見底了,要不是馮蓮率先夾了一隻留給賀松柏,估計他是沒份吃了。
趙蘭香抿唇,目色含笑。
老實人在飯桌上是永遠搶不到吃的,尤其他們家的幾個還都是愛吃的。
這一頓吃得主賓皆歡,尤其是小虎子還吃得肚子滾圓,吃完後扶著挺起來的彌勒佛肚慢吞吞地踱下樓,跟著親媽散步消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