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做養豬場,一年才出一欄豬,那得窮死。
賀松柏聽了對象的話,眼神不由地發深。
“聽起來你有想法,指教指教我吧。”
趙蘭香連忙擺擺手,“哪裡談得上指教。”
她肩並肩地跟賀松柏漫步在林間,她邊走邊說:“我以前在學校常聽老師說說什麼事都講究個方法,馬克思也提倡方法論。隔壁二大隊的隊長不就是經常搗鼓點農業科普書來看,用科學的法子來種田嗎?”
“養豬也是一樣的,要科學養豬,不能胡亂地養,我給你找找這樣地書,你……要看嗎?”
賀松柏聞言,深邃的眉眼舒展,眉梢微微挑起,驟然一亮。
他連連點頭:“要看,要看!”
他忍不住贊揚和欣賞這個女人,有膽有謀,眼界也寬闊,跟他阿婆一樣。
賀松柏由衷地替自己結交到這麼好的對象而感到自豪,他的對象就是不一樣。
他願意聽她的話,甚至迫不及待地找一找養豬的書。
賀松柏的文化,全都是阿婆靠著記性一點點地教來的,正規的課本是沒有的,阿婆想到啥就教他點啥。
他對書籍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書,對於一個農民來說既是陌生,又是無用,但他是知識分子的後人,骨血裡融入了祖輩對知識的渴望和向往。他覺得他理應該是個知識分子,然而實際卻是一個平凡的農民。
賀松柏捏了捏對象微微發涼的手指,溫聲道:“我讓李忠給我找找,你看好嗎?”
趙蘭香看了這個男人又激動又老實的模樣,他跟昏了頭似的笨拙地問著她問題,不免忍俊不禁,“當然好啊,他的路子可比你廣多了。”
“這種書可能不太好找,我讓朋友幫我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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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科普類的書可不像未來那樣遍地開花,鑽進書店一找一大把。這年頭的特色就是紅寶書、五花八門的主席語錄、馬列思想。整個市連書店都少,要認真找本實幹的書還真不太容易。尤其是N市這種落後的地方。
賀松柏的心跟熔漿似的,滾滾地冒著泡。
他該知道自己總得把養豬這件事分享跟她聽的,告訴了她之後,他就能有個說話的人了。現在這種兩個人一塊商量、出謀劃策的感覺真好!
讓他覺得再累,也總有人支持著他,凡事都有計較也有商量。
李忠那個不識字的大老憨,跟他算個數都算不太清,賀松柏幾乎可以想象跟他講科學養豬就跟對牛彈琴。
賀松柏忍不住腦殼疼,不由地想起幾個月前顧工孜孜不倦地同他分享巖石成分、土方工程,竟然還能津津有味地聊好幾輪。真不愧是為人師表的人!
賀松柏怕狗剩他們不會養豬,特意請了以前養豬的豬倌師傅出山,好歹帶著他們一段時間,讓他們上上手。
好在李忠索性也不太管怎麼養豬的事,把這件事一股腦地交給幾個豬倌。他的潛意識裡大概是覺得豬那麼健壯的玩意兒,頓頓喂飽不就好了,哪裡來那麼多瑣屑事!
農村人養豬一氣胡亂養也不是養得頭頭肥膘,哪裡來這麼多講究。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香香:怎麼不唱好哥哥好妹妹?
柏哥:那是我們這裡的男人討婆娘用的,聽了就要當他婆娘了。
我唱了,你給我當婆娘麼?
香香:“………”
臉紅不說話~
*
《今夜想起你》
——鄧麗君
月亮那樣美麗
月亮不是你
照在我的身邊
沒有你的情意
你曾給過我歡樂
給過我甜蜜
時光一去不再回來
留下無限回憶
誰知道誰知道今夜你在哪裡
誰知道今夜我在那裡
看見月亮 叫我想起
想起你的情意
1976年的歌,找了很久,還挺好聽的~
第083章
賀松柏又帶著趙蘭香到山裡逛了一圈。
他撓撓腦袋,有些窘迫地道:“這就是個荒山野嶺, 也沒啥好瞧的。你要是覺得悶得慌又不嫌髒, 可以去看看我幹活。”
提起自己正在幹的活, 賀松柏多了一絲身為男人的驕傲。他想讓她好好瞧瞧他的養豬場, 這個被他視為心血的地方。他要帶領著自個兒的對象,老板一樣地負著手像領著她, 像是巡遊自己的王國一般巡視著他的養豬場。
趙蘭香點了點頭。
她也想看看賀松柏平時都在在這邊幹什麼活。
賀松柏的願望落空了, 因為很快, 打臉就來了。
今天負責打掃豬圈的牛蛋臨時有事被吆喝走了,讓賀松柏搭把手頂一頂他的活。
於是趙蘭香正好有幸撞見了賀松柏給豬圈打掃衛生的一幕:
為了以防弄髒新衣服,他脫掉了自己的黑大衣, 雙手操著鏟子賣勁兒地鏟著豬屎,狗剩跟著用枝條扎的掃把,一邊衝水一邊掃。汙水順著洞洞流出牆外的溝, 骯髒的豬圈這才煥然一新。
十幾個豬圈都是他們幾人這樣一個個地掃下去的。
天氣雖然寒冷, 但幹完活鏟完豬屎的賀松柏額頭卻隱隱滲出汗水來,薄薄的長衫貼著背部, 汗流浃背。
賀松柏低頭擦了擦汗, 鋒利深邃的眼角迅速地劃過一抹悔意。
她今天來正正好撞上了輪上他鏟豬屎的場景, 一絲不落地看完了他幹這種髒兮兮的活。
他灰頭土臉地幹著活, 背對著她的方向悶頭幹活, 感覺自己整隻後腦勺都是發熱的。他抑制住心裡想要尋找趙蘭香身影的衝動。
這婆娘指不定站在哪個角落,偷偷笑話他呢!
趙蘭香在養豬場外邊看著男人忙裡忙外地挑著豬糞,眼睛確實不由地閃過笑意。
他總是幹著這種又髒又累的活, 但偏偏幹活的時候有股認真勁兒。
認真的男人總是很可愛的,無論是鏟著豬屎的男人,抑或是坐在奢華精致的辦公室裡徹夜加班的男人。二者雖然身份地位不同、從事的職業不同,但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的熱愛卻是一樣的。
她又有什麼好笑的呢?
隻不過……方才他提起讓她“視察”他的活計的那驕傲的口氣,和他現在做的事實在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令人忍不住不厚道地發笑!
這間養豬場可真不小,遮風擋雨,通風又溫暖,總比原來他累死累活地劈豬掙辛苦錢的好。這樣想來,趙蘭香也真心地替他高興起來。
等到賀松柏終於忙活完了,洗了個手再出來,趙蘭香默默地捏起了鼻子,瓮聲瓮氣地道:
“原來你身上的臭味是這麼來的。”
“還有味嗎?”他寬大挺立的鼻梁聳了聳,使勁兒地深嗅了一口氣。
鼻腔裡流動的全都是新鮮的空氣,哪裡還有什麼味道!
“就是臭。”趙蘭香直接地說。
賀松柏太陽穴抽抽地犯疼,他隻好又去洗了一遍手,連帶著衣服也換了件新的,他蹲在山澗汩汩流出的冷泉邊上,邊洗邊說:
“還真別說,你們吃的香噴噴的豬肉全都是靠咱這些不怕髒不怕累的人養出來的。”
“我再髒,再臭,也是你對象,對吧?”
趙蘭香有些忍俊不禁,“對對對,看把你能耐得。”
“養隻豬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搗鼓出原子.彈了!”
……
賀家,牛棚。
顧工瑟縮著身軀,忍不住“阿嚏”地打了個噴嚏。
他卷起了棉被半蓋半墊在了自個兒的身上,棉被是他愛人在春天的時候從B市捎帶寄過來的,留了大半年了,此刻終於派上了大用場。
胡先知抱著苜蓿草,任勞任怨地铡著牛草料,他邊铡邊說:“老師您這又是何必?”
“好好的房子,又幹淨又暖和,你偏不住,偏愛在這牛棚子打地鋪。年紀一把了跟自己過不去幹啥?”
顧工冷漠地扭過了頭去,旋即鼻子流出一股痒意,他又接連打了幾個大噴嚏。
過了許久,他才忿忿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念頭。”
“那地方我就是不住,也輪不著你。”
顧工完全是“遷怒”了,把身體的不爽利發泄在胡先知的頭上。胡先知聞言,差點沒剁到自己的手。
顧工縮在棉被裡,眼神幽幽地道:“你說這錢還會自個兒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你們四個沒拿,工人也沒拿,我也沒拿,還能是鬼拿了不成?”
顧工這次恢復的“調令”來得含含糊糊,既不澄清他的“冤枉”,也不給予他名譽恢復,卻給了他以往相差無幾的待遇,這令他很難受,非常難受。他寧願幹著苦活累活,也不願意背著這“貪汙分子”的名頭去“將功贖罪”。
他不搬,他就是不搬,名譽沒有恢復之前他還是像個罪人一樣住在牛棚裡“贖罪”的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