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說邊套了件大衣,跟著賀松柏走進灌木林裡。
賀松柏讓他捏了捏袋子裡厚厚的錢,這些錢他故意換成了一塊兩塊的散鈔,幾百塊的數額的鈔票疊在一起能厚得跟磚板似的。
這麼“財大氣粗”,生生把順子弄得生愣。
“你……你、啥意思啊這是?”
賀松柏遞了支煙給他,親手給他點上,擦亮的火柴照亮了兩人情緒明滅不明的面龐。
他的眼裡含著笑意,眉飛入鬢,短短的板寸頭精神有利落幹淨。
“想跟你一塊賺錢的意思。”
“養豬場,放哨,你還敢不敢幹?”
順子聞言,驚訝得嘴巴銜著的煙都差點掉到了地上。他哪裡想到這個昔日窮得吃不起肉的劈豬師傅,有朝一日居然敢口氣那麼大地來請他出山幹活。
賀松柏頓了頓道,“咱們的養豬場倒閉了,現在被我承包了,還缺個望哨的崗,這個位置我給你留著,你幹不幹?”
他把懷裡揣得暖乎乎的鈔票,一股腦地塞到了順子的大衣裡。動作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饒是在殺豬場掙了那麼多年放哨錢的順子,也忍不住咋舌。
“幹、幹啊。”
順子愣了半天,捏著這磚板厚的錢默默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香香:他沒有衣服穿,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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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君:貧民窟裡的……土豪
emmmm,你……是不是低調得太厲害了?
博取同情,咦,可恥!
*
第一個倒下的flag……的紅包到賬了,小可愛請查收~
第081章
第二天,順子順理成章地去了賀松柏的養豬場。以前幹豬場的老人鮮少有留下來繼續幹的, 因為他們都掙夠錢了, 不想再過天天擔心受怕的日子, 這種日子還勞心費力不說風險還大。順子能留下來, 全是因為被豬場老板開的“高薪酬”吸引住了。
他得多掙點錢,才能安享晚年。
順子是個瘦削文弱的男人, 面色蒼白, 下地喘得跟風箱似的, 別人都說他身體胎中帶虛,他時不時得吃點營養品度日,有個收入高又不累的活幹當然是好的。
賀松柏讓順子帶帶梁鐵柱怎麼放哨、怎麼看崗。
梁鐵柱本來不願意跟再幹豬肉這種風險大的活計了, 但是賀松柏勸服了他,他跟著順子一塊去學放哨。賣豬肉是一本萬利的事情,賀松柏願意帶上他, 梁鐵柱也沒慫, 也把自己這些年掙來的媳婦本投了進去。
另一方面鐵柱還是兩頭兼顧,從趙蘭香那邊掙點外快。他值半夜的班, 等順子來頂崗的時候他就去給趙蘭香賣糕點, 他也不去黑市擺攤了, 但仍是會去收一些豬吃的糧食。
……
賀松葉仍舊跟著趙蘭香一塊學做衣服, 開冬的氣候冷極了。
賀松葉原本也是沒有新衣服過冬的, 但是她在趙知青這邊幫著幹了幾天的活,看見每天牆角都會有用剩的小小的邊角料被丟棄,她覺得非常可惜, 看了幾次之後,趙知青很爽快地把這些小布條送給了她。
賀松葉非常感激地連連道謝。
她用這些寬窄不一的“廢料”,縫縫補補給自己縫了一件外套。
趙蘭香見到這件又灰又藍又白的“撞色”外套,簡直對大姐肅然起敬起來。
她以為她給賀松柏做的那件男士水磨牛仔夾克已經夠潮、也夠舊的了,沒想到大姐更厲害,完全是用廢掉的料子縫出了一件撞色外套。用素色的碎布拼起來,樸素又富於線條感,針腳能藏得住的就藏得很好,藏不住地的大大方方地露出來,做了點修飾。
不過虧了趙蘭香後來多拿了幾塊大點的布出來給賀松葉“充門面”,這件撞色拼接外套才更像那麼一回事。
雖然用現在的眼光看上去寒碜得不行,但它的顏色融合得很好。
不太突兀,但卻實實在在地符合窮人穿的衣服,連磨舊都不必,這令趙蘭香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這些碎布留著也是做點縫縫補補的拼接活,還是大姐心靈手巧,發揮了它更大的價值。”
賀松葉摸了摸自己的新外套,臉蛋微微羞窘,低下了頭。
她哪裡好意思受趙知青的誇贊呢!
“還是有了縫纫機才做得了,這真是個好物件,難怪人人都愛它。”
賀松葉的拇指愛惜地摸了摸縫纫機黑亮的機身,這種昂貴的大件兒是城裡姑娘都肖想的,如今卻每日與她為伍。
這種趕工做衣服的日子,雖然枯燥,但在她心裡卻是無法比擬的充實、生動。
連那絲線纏繞在針下有節律的跳躍,都是那麼的有趣!
她愛上了這個活,她感覺到了一種跟平時幹活不一樣的樂趣,它跟機械地重復的體力勞動不一樣,做衣服它是活生生的,富於創造而又有生命的!
趙知青不僅教了她縫衣服,還教了她“畫”衣服。
賀松葉看著屋裡漸漸少起來的布料,嘆了口氣。
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她這簡單又有趣的“裁縫”生涯大概就要結束了吧!在這即將結束的節骨眼上,賀大姐心頭沉重的石頭移開,卻又復雜地留戀了起來。
她不舍地摸了摸機身,“今天有人來取衣服了嗎?”
趙蘭香點了點頭。
她數了數這陣子她們的勞動成果,一個月下來她們兩個人一共做了三十件加厚的中山裝套裝。嗯,其實幹活的主力還是賀大姐。
趙蘭香一件件地把衣服平攤好,用搪瓷杯裝著開水一件件地把衣服燙工整了。她用熟稔於心的折法,將燙整齊的衣服疊成方塊,疊得大方又美觀。
沒多久,暗沉的天空漸漸變成灰蒙蒙的顏色,遠處傳來了公雞的打鳴聲兒。
鐵柱騎著他的大金鹿來了。
他數了數衣服,按照和趙蘭香事先約定好的,把三十塊的鈔票一張張地當著兩個女人的面,數了出來。
“喏,都在這裡了,你看看夠不夠。”
“手工費你們算的是,上衣七毛、褲子三毛,整套一塊。”
鐵柱輕松地念出了這串數字。
這個價格中規中矩,在趙蘭香眼裡還算是低了。做了一個月的衣服,還不夠她多做幾次糕點來得掙錢。
不過這也在合理的範圍之內,跟她預想的差不多。
因為眼下地衣服算是奢侈的消費品,布料的價值本身就高,但手藝卻不那麼值錢,大伙的消費觀念還沒轉變過來,還不太習慣買成衣。
隻要是家裡有縫纫機的,都不會選擇買成衣的。百貨商店裡擺著賣的成衣,隻有著急著結婚、或者條件寬裕的人才會購買。
衣服的款式和料子也是規規矩矩的,並不提倡個性化,走在大街上同顏色的中山裝看起來幾乎都差不多。直到八十年代,國人開始注意起物質生活,各式各樣的服裝才漸漸興起。
在七十年代靠著做衣服致富,趙蘭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靠著它混個溫飽倒是沒問題,讓大姐靠著它過上溫飽的日子,才是她一開始打起的“壞主意”。
縫纫機這種寶貝不容易折舊,結實耐用,買回來用個幾年再轉手賣出去根本不虧。
趙蘭香淡定地將“酬勞”塞入兜裡,臉上還頗為遺憾、流露出些許嫌錢少的意思,然而擱在賀松葉眼裡卻完全是吃驚了。
她們花兩天做出來的一套衣服,竟然這麼值錢。
賀大姐還是遵循著“慢工出細活”的道理、幹完自己的活才抽空做的衣服,要是抓緊時間悶頭一直幹活,恐怕一天做兩套都是使得的呢!
鐵柱取走了衣服之後,趙蘭香在屋子裡把“贓款”給賀大姐分了。
一人十五塊,她把厚厚的一撮鈔票推到大姐的手裡。
“這段日子多虧大姐了,這是你應得的。”
賀松葉推拒了,她搖搖頭。
“我搭把手,不費事。”
“做完就好。”
趙蘭香指了指鐵柱拿過來的幾捆布,“無奈”地道:“那邊缺人做衣服。”
“也隻有我這裡有縫纫機了,畢竟是照顧我的生意照顧了那麼久,一時之間也不好推辭……”
她明亮漆黑的杏眼微微眨了眨,在老實的大姐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力夠夠的。
如果不是她的臉龐就被屋裡暖和的空氣燻得發燙了的話。
“你看,你要是不要酬勞,我以後都不好意思請你幫忙了。”
賀松葉垂頭,沉默了許久,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
因為這段時間勤奮上山打柴的緣故,她那雙破舊的布鞋裂開了一圈笑臉,賀松葉窘迫地縮了縮大腳趾。
她沉默了許久,才伸出了大拇指,衝趙蘭香點了點。
好的。
她沒要趙蘭香的錢,“這次,我答應過幫你。”
“錢不要,算跟你學做衣服的,答謝。”
趙蘭香聽懂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笑了。
“去吃早飯吧,等會回去睡個回籠覺。”
趙蘭香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想著賀松柏也快要起床去幹他神神秘秘的活了,她去柴房做起了早飯。
賀大姐給她燒火,打下手。
她用紅薯澱粉揉面團,面團被她搓成一個個面劑。用擀面杖把球碾成扁平的皮兒,把皮凍混著鮮肉玉米、韭菜揉成了八道皺褶的小包子。皮兒越薄,蒸出來之後越是晶瑩剔透。
鍋裡放油,稍稍地煎炸一會包子,加水蓋上鍋蓋。等到鍋裡的水蒸幹了,她掀開了蓋子,鍋裡頭水晶煎包黏糊糊地冒著熱氣,透著那層凝脂般的皮兒,她仿佛嗅到了空氣中散發著肉的香味。
“來吃早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