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香說:“你活幹完了就幹完了唄,跑來這裡幹什麼?”
她抿著唇,壓了壓唇角上揚的弧度。
賀松柏說:“我姐讓我來的,幫你幹活。”
趙蘭香抓著頭的手緊了緊,唇角邊彌漫著的笑意也淡了。
“噢,我多謝大姐心裡牽掛我了……不過她上午幫過我一回,下午就不用了。”
賀松柏聞言,濃黑的劍眉糾結在一起。
仿佛男人的心裡,此刻正在思考女人怎麼是種這麼麻煩的生物,趙蘭香把頭撇過了一遍,握著頭彎腰刨起土來。
賀松柏很快地掃了眼四周圍,壓低聲音說:“你力氣小,別逞強了,快給我等會人多了我就幫不了你了。”
說完他就搶過了趙蘭香手裡的頭,把拉到了另一邊,自個兒彎著腰賣勁兒地刨起土來。他的鋤頭砸落到地裡,四周圍的泥土噗噗噗地飛濺起來,女人要要花一整個下午才能完成的工作,他半個小時就做完了。坑挖得又深又工整,刨出來的土還整整齊齊地碼在兩道。
賀松柏額間滾滾地流汗,他說:“以後這個時間點,我都來幫你幹,聽話。”
他說完扔下這句話後,走了,輕輕的聲音淹沒在風中。
“聽話”這個詞,讓趙蘭香忽然怔忪住了。
老男人也常常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每次輕輕說出這個詞來的時候,他的臉上都是無盡的包容寵溺。她終於找到了一點點他們之間相似的地方了。
趙蘭香摸了摸自己砰砰跳的心。
周家珍忍不住驚訝地叫了起來,在她的意識裡,隻有處了對象的人才會這樣光明正大地來幫幹活。
趙蘭香趕緊捂住她的嘴,說:“賀家姐弟的人都是很不錯的,你不要對他們的有偏見。”
Advertisement
周家珍宛如聽見了鬼話一般的震驚,她說:“你咋的也被他們欺騙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老話說得果然沒錯。”
趙蘭香又說:“我信我眼睛看到的、自己感受到的,而不是去盲目相信流言。你住進了支書家,平時都是幫他們家收揀家務,房租也按時給,他們家的人肯來幫你幹活嗎?”
周家珍有些語塞,“他們都是大忙人咧,哪裡有空做這些活。”
趙蘭香卻又說:“支書家的幹少點活都不用愁吃不飽飯,賀家的姐弟不幹活就沒公分掙就要餓肚子,可是他們還是選擇了來幫我幹完活。”
周家珍沒說話。
趙蘭香嘆了口氣,說:“幹活吧。”
周家珍說:“好咧!”
接下來的每一天,雖然趙蘭香很不願意,賀松柏都按時來頂她的活幹。老知青們收完工看著她和周家珍共同挖的那段坑,也不由地誇贊起來。
周家珍哪裡好意思受這份誇獎唷,她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她還沾了趙蘭香的光。
因為賀老二來幫趙蘭香幹活的時候,也順便挖了挖她的那份。
趙蘭香看著賀松柏這麼辛苦,自己也過意不去,於是周末跑去門市買肉也買得勤快了,隔三差五地給他補給點油水。
村子裡的人羨慕極了,賀家人真是享福了!
自從那個城裡來的女知青住進賀家之後,賀家人也跟著沾光,吃肉吃肉,愛吃糧吃糧。原本瘦得跟非洲難民似的他們吃得油光煥發,儼然村子裡的“歐洲人”了。
大伙同樣都是一樣累成狗,結果回到家裡你們吃的吧唧吧唧香,他們碗裡的依舊是紅薯豆錢飯,吃得臉都綠了。而且這種帶著氣味的、生動的對比,才最令人痛苦。
他們又不能厚著臉皮上門討點吃,又天天被逼著聞這股味。誰讓他們很多人當初還是批.鬥賀家的主力軍,這麼多年來關系從來沒修好過。
想上門討肉吃?
他們還要點臉,他們這些成分好的怎麼可能為著這幾口吃的向那些壞分子低頭?
於是他們隻能在飯點緊閉大門,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地把碗裡的紅薯豆錢飯想象成肉,高高興興地聞著空氣中的肉香味吃完每一頓飯。
哎!那個趙知青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怎麼這麼香,天天都那麼香!要是趙知青來的是他家就正正好哩!憑啥子賀家那種壞分子能沾光,他們連點米湯都喝不著。
結果賀松柏某天去幫趙蘭香幹活,被同隊的人撞見後,這些人就仿佛抓住了宣泄口,成天逮著人的痛腳踩,見縫插針地在幹活的時候說酸溜溜的話。
賀大姐的兩耳清淨極了,本身她也是個聾子,別人在她面前喊得喉嚨都破了,她一個字都聽不見。在她面前嚼舌根純屬浪費精力,吃飽了撐得慌。
隻是可憐了賀松柏,遭受到的“關照”是雙倍的,耳朵一直沒清淨過。
“女娃娃啊長得俊,又給郎吃肉來,又給郎暖被……”
“閉嘴。”賀松柏淡聲道,低啞的聲音含著威脅。
那人更加興奮地又在賀松柏面前唱了一遍,唱順口溜的人叫王癩子,又窮又邋遢,三十多歲了還討不上老婆,每當聽見沾點男女關系的桃色他就聞風而動,一雙渾濁的眼綻放射出異樣的光亮,激動又興奮。
旁人噓聲一片,轟然嘲笑。
“賀老二家早窮得隻剩兩間破屋了,連偷子都不願過門。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人家城裡來的文化人阿……”
王癩子愈發得意,更是搖頭晃腦地唱起那兩句順口溜來,賀松柏一把甩開了?頭,砂鍋般的拳頭流星似的往王癩子身上招呼。
這一天,趙蘭香沒等得來賀松柏給她挖溝溝,倒碎石。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賀三丫眼裡包著兩團淚跑來找趙蘭香,“姐姐可不可以去看看我大哥,他流了好多血。”
賀三丫指了指那個方向,鼻涕眼淚掉下來。趙蘭香立刻扔下了小推車,飛奔一般地跑去了賀松柏上工的地方。她看見地上流著一灘血,整個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抓了個人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問清楚大概來龍去脈後,她跑回了賀家老屋,急匆匆地推開了賀松柏房間的門,隻見光線昏暗的房間內,男人趴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隻露出一頭黑色的短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油的味道,刺鼻而濃烈。
趙蘭香走了過去,看到人還好好地躺著,眼眶裡彌漫的湿潤收住了。
她佯作若無其事地問:“哦,這段時間太忙了我還沒來得及問,你的腿好點了嗎?”
“我要看看你的腿。”
賀松柏攥住了被子,淡淡地說:“沒事了。”
趙蘭香一把掀開了他身上薄薄的被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身上的傷痕,麥色的胸膛上布滿了鱗鱗的淤青,很多地方甚至滲出紫紅色的淤痕,他深邃鋒利的眉角上凝固了一塊血疤,鮮血一路流到臉頰。模樣看起來可怕極了。
她用手指輕輕地按了按他的皮膚。
男人立即嘶嘶地叫了起來,趙蘭香說:“活該,犯得著打架?”
賀松柏皺著眉,疼得抽氣地疼,連神經都是麻木的,也分不出心思再去思考什麼,他聲音沙啞地說:“亂說話,該教訓。”
趙蘭香從自己房間找出了更多的藥,用酒精給他洗了洗傷口,又給他敷上了藥,最後淡淡地說:“沒有亂說話。”
溫和的藥給火辣辣的傷口帶來了一絲慰藉,痛得麻木的傷口此刻仿佛失去了知覺一般。賀松柏嘶嘶抽氣的聲音頓停,此刻他才能騰得出多餘的精力,去想身旁的女人是何時俯下身坐到了他身旁,又是何時彎下腰來仔細地摸著他的胸膛,以及她整個人宛如坐到了他懷裡的姿勢,又是究竟有多麼不合時宜。
距離近得他呼吸之間都能攫取到從她嘴裡吐出來的氣,沒受傷的那隻手貼著她溫暖綿軟的豐潤,昏暗的房間裡靜悄悄的,視覺的弱勢增強了其他感覺的敏銳。他甚至能從一堆刺鼻的氣味裡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
“什、什麼?”
賀松柏宛如被燙到一般,動作僵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趙蘭香眨了眨眼,認真地說:“他沒有亂說話。”
那對澄澈的杏眼宛如秋水,溫柔又嫵媚,眨得賀松柏眼皮一跳,太陽穴抽抽地疼。
她笑了笑,按住了他撤退的手,窈窕的身軀朝他貼得更緊了,賀松柏的唇瓣一片溫軟濡湿,腦袋陡然變得空白,隻感覺整個人如遭雷劈,渾身滾燙宛如巖漿、要炸開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累死我了,你們不能再叫我短小君了。
周一V,大家多多支持,我會變得更勤快更勤快的,每天多多更新喂飽你們~
柏哥的小狼狗之旅要開啟了,快來買票上車吧^_^
第020章
女人的唇瓣溫軟柔潤,貼著他的嘴角, 又親了親他的喉嚨。含笑的眼眸裡是賀松柏從未見過的多情和溫柔。
她肩頭滑落下來的發絲像撩人的小手似的, 抓得人心尖痒得疼。
賀松柏難耐而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當即神志清醒, 一個激靈抗拒起來,他粗重的呼吸簡直不可抑制。
他聲音沙啞得像是磨過砂紙般, 聲線含糊又低沉:“放開我。”
女人這才坐直了身子, 聲音清脆地道:“你要不要跟我處對象?”
賀松柏宛聞言如同遭遇洪水猛獸般, 漆黑深邃的眼裡劃過驚愕、不敢置信。
他的喉結滾了滾,艱難地往旁邊挪開了兩寸以示撇清關系。他蒼白的唇瓣蠕動了幾下,上邊剛剛被人湿潤過, 沾染了對方一股淡淡的果香氣息,此刻顯得異樣靡麗。
他極力地冷著臉,然而耳朵卻通紅。
趙蘭香點了點他可愛的耳朵, 又問了一聲:“不要?那我親到你同意為止。”
她說著又壓了上去, 吮了吮他的唇。
賀松柏崩潰得呼吸更緊促了,渾身的血液仿佛逆流般地直直地往臉上衝, 他粗重地喘著氣, 如同病入膏肓的病人般予取予求, 毫無抵抗之力。
趙蘭香突然覺得她有些殘忍, 人都殘成這樣了還仗勢欺人。要是換在他生龍活虎的時候, 她哪裡有膽子強迫他。
她停了下來松開了他,心裡有點尷尬,同時又有些難過, 她佯作一幅無所謂的模樣說:“算了算了,既然你不答應就算了,這件事就當做沒發生過——”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體就猛然地跌落在床上,所有的言語盡數淹沒在了男人青澀又急切的牙齒磕碰之中,趙蘭香心砰砰砰地幾乎要跳出喉嚨,心跳劇烈得仿佛超過了一百次每分鍾的頻率,指尖冒出了涔涔的汗意。
……
真他.媽爽。
這是趙蘭香被他反客為主地壓在身下,被親得頭發都亂了的所有感受。
真的又暴力又青澀,像頭到處亂撞的牛犢子似的,渾身都是滿腔熱情的勁兒。
被親完之後趙蘭香享受地砸吧砸吧嘴,用拇指摸了摸唇上磕破的痕跡,狐疑地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然而男人已經睡在床上,頭罩著被子裝作睡死過去了。
趙蘭香也不急,笑眯眯地收拾了滿室的狼藉,把摔破的玻璃瓶揀了出去。同樣是兩次揀玻璃的經歷,這一次跟上一次可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上一次她的心裡都刮起暴風雪了,這一次卻是被蜜糖裹著心尖尖,甜進了心裡。
嘁……這個悶騷的男人,平時裝得可真像那麼一回事,一點痕跡都沒透露出來。趙蘭香就是多長了一對金睛火眼都瞧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趙蘭香嘴裡也跟含了糖漿似的,含著他的氣息,一舔一個甜蜜。怎麼回味都不夠。
這可是屬於年輕加強版的老男人的青澀之吻,多珍貴啊。
她推開了他起了床之後,並沒有像別的姑娘那樣害羞地馬上離開,而是扯掉了男人龜縮的“殼子”,又仔細地又檢查了一番他的傷口。
她擔心地蹙起眉頭:“穿好衣服,我送你去衛生所看看。這一身的傷,挺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