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太苦了,以後我對他好一點就是了。
那位老軍醫為墨橋生處理好了傷口,直起身來。
對程千葉彎腰施禮:“回稟主公,病人的雙腿固有舊疾,此次又添新傷。雖臣竭盡所能為其治療,但也恐難恢復如初。”
“什麼叫不能恢復如初?”
“習武打戰是不要再想。”那老軍醫,看了一眼床鋪,咳了一聲,“床笫之間,倒是無妨。”
饒是程千葉自認臉皮很厚,聽了這話也免不了紅了面孔。
“先……先生外間請茶。”
你們這些人也太不把奴隸當人看了,這樣的病情就直接當面說出來真的好嗎?
她把那位軍醫請到外間,誠摯地施了一禮。
“請先生再盡盡力吧,他還這麼年輕,苦練了一身武藝,若是就此殘廢,實在是令人惋惜。”
那老者摸著胡子,點頭道:“主公宅心仁厚,實乃百姓之福。本來確實無法可想,不過因此時我等身處汴州,倒卻有一線可行之機。”
“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在汴州的西山之上,有一眼四季恆溫的溫泉。此泉形如彎月,名曰月神泉。原為汴州城主,私人獨享之別莊。此泉有一特別之處,對筋骨損傷,瘀惡內聚,有奇效。長泡之,有去腐生新,祛風去湿,等諸多療效。正和病人之傷對症。若能時常泡之,傷勢痊愈倒大有可為。”
程千葉拍了一下掌:“這個容易,我部正好要留在汴州鎮守,便是天天帶他去泡溫泉也無妨啊。”
第10章
墨橋生隱約聽見一陣泠泠的琴音,身側似有人在碎碎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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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沉睡中醒來,發覺自己渾身劇痛。
但身體上的疼痛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習以為常。
讓他感到緊張的是,他此刻竟然趴在一個溫暖而舒適的床榻之上,枕著一個幹燥而柔軟的枕頭。
房間裡暖烘烘的,一點寒冷的感覺都沒有。他的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絲被,避開了他下半身的傷口,輕柔的搭在他後背。
他感到身邊隱約有人,於是警惕的沒有馬上睜開眼睛。
兩個低低的對話聲傳來,似乎是兩個僕役在說話。
“這人長得很一般啊,不知道主人看上他哪兒了?”
“就是,比蕭繡和呂瑤差得遠了。你看他身上這麼多的傷疤,簡直惡心死了。”
其中一人笑了起來:“沒準是那方面的技藝了得。”
另一人嗤笑了一聲:“誰說不是呢,聽說他是在威北侯的宴席上被主公看中,帶回來伺候了一整夜,主人對就他念念不忘了呢。”
“為了他,主人居然把老侯爺留下來的黃骠馬都送人了,嘖嘖。”
“真是一個禍水。你沒聽那些老臣們都是怎麼議論主公的。”
……
墨橋生藏於絲被之下的手握緊了。
昨日的記憶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那位貴人,
不,
他已經是我的主人。
主人用溫暖的手輕輕摸我的頭。
怕我疼,給我用止痛的藥物。
甚至還親自喂我,
他那麼溫柔,為了讓我喝得方便一點,翻箱倒櫃的找一根管子,我連頭都不必抬起,就可以喝到那奴隸根本不配享用的藥物。
他擔了這樣的罵名,都是因為我拽著他的褲子求他,害得他不得不用那匹寶馬來換我。
盡管主人毫不吝嗇的給我用了最好的藥。
可是……
他想起昏睡前聽見的那位大夫的話。
“習武打戰是不要再想。床笫之間,倒是無妨。”
從此,隻能依賴那,自己曾經最為厭惡的事而苟活著嗎?
我這樣的奴隸對主公來說,除了增添不好的名聲,又有什麼用。
墨橋生突然開始後悔,如果那時候,我能忍耐一下……
他想起那個三個令人惡心的諸侯。
其中一人向他伸出那幹枯的如同樹皮一般的手,掐住自己的臉頰,還企圖把那手指伸進自己的口中。
不!他心中騰起一股怒火,我死也不能接受。
我就應該讓自己死在當場。
為什麼那個時候要卑微的伸出手,乞求主人的幫助,連累了這麼溫柔的一個主人。
他們都因為我,在說主公的壞話。
而我,一個半殘的奴隸,已不能為主公掙回顏面。
甚至,都沒有機會換回那匹寶馬。
……
此刻的程千葉,並不知道墨橋生正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她正坐在廂房內,輕攏慢捻,彈一架秦箏。
曲終凝皓腕,清音入杳冥。
蕭繡和呂瑤啪啪啪的鼓起掌來。
“主公的箏技竟精進了這許多,這首曲子繡兒似乎從未聽過。”蕭繡一臉崇拜的說道。
程千葉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指尖生疼,這個時候的箏竟然沒有配備專用的指甲。
穿越到這個時代,什麼禮樂書畫,君子六藝,程千葉是一竅也不通。
幸好小的時候,被母親大人逼著去上古箏興趣班,好歹考過了古箏十級。
如今在這個沒有任何電子設備可以娛樂的世界裡,這個當初死活不愛學的技能,倒成為程千葉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娛樂項目了。
她拿了紙筆,畫好了古箏專用的指甲圖案,標注尺寸。
對呂瑤招招手,“用玳瑁給我打一副這個。要打磨得四面光滑,薄厚得宜。”
呂瑤是一個容貌秀美,眉目如畫的美男子。他小心的接過紙片,慎重的收入懷中,“我這就去尋上好的玳瑁,令巧匠打磨,定不讓主公失望。”
說話間,他又用那漂亮的手指,遞上了一個黑檀木的匣子,輕輕在程千葉面前打開。
“這是新近得的一些小玩意,主公看看是否有瞧得上眼的。”他恭恭敬敬中帶著討好之意。
蕭繡不高興的偷偷撇了撇嘴。
他知道晉國公還是公子羽的時候,就喜歡這些玉佩啊,寶石啊之類的玩器。
呂瑤坐了這總管的位置,雖然陪伴主公的時間少了很多,但是確實更能討主公的好了。
我是不是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蕭繡心裡想。
不不,主公最近對我特別好,我不能輕易離開他的身邊,以免被那個墨橋生趁虛而入。
程千葉翻了翻那一匣子的珍玩玉器。
“真漂亮。”
作為女人,她還是很喜歡這種珠寶玉石的。
她從匣子裡翻出一塊碩大的藍寶石,舉在空中,透著光看了一會。
呂瑤湊著趣道:“主公的眼光真好,這是從西域進過來的寶石,品相純度都是一等一的,十分稀有。”
真美,這麼大又剔透的寶石,放到現代不知道得值多少錢。
但比起在墨橋生身上看到的光澤,卻還是暗淡了不少。
小墨的那種藍色,就像是純淨的冰川,又像是遼廣的海洋。
有這樣美的色澤珠玉在前,連這麼漂亮都寶石都令人覺得黯然失色了。
一會就去看看他好點了沒。
程千葉把寶石丟回匣子。
“呂瑤。”現在,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庶務大總管。
呂瑤躬著身,認真聽著。
“我讓你管理我身邊的雜事,是因為我喜歡你,也是信任你。這些日子看來,你確實做得不錯。你能揣摩我的喜好,又把事事打理得井井有條,讓我輕松了不少。”
呂瑤一撩衣擺跪了下來,“這是小人分內之事,擔不起主公誇贊。小人能得主公賞識,心中對主公感激涕零。小人時刻銘記主公的恩情,日日兢兢業業,隻怕出了紕漏,辜負了主公。”
“希望你是真的這樣想。”程千葉凝望著他身上變化不定的色澤,“你要知道,你能坐在這個位置上,權利大了,誘惑就多,嫉妒你的人也多。無時無刻都有人盯著你,恨不得抓到你的小辮子,來告訴我。”
呂瑤背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他悄悄瞄了一眼一旁幸災樂禍的蕭繡,莫非是這個小子背後告我的黑狀了?還是前幾日採購衣物的那個商人,回扣給得不甘心?又或者是我昧下的那塊翡翠,被主公知道了?
以前的主公素來大方,隻要事情辦得好,從不在意賬目錢財,如今怎麼風向變了。
他想到晉越公那陰晴不定的性格,和狠辣的手段,心中害怕起來。
“你有這個管理的能力,又在我身邊伺候這麼多年,所以一些小事,我就當做沒看見。但你自己要有個度。這個度,一旦過了,你就是想再退回我的身邊來伺候,和從前一樣過日子,也是不可能了。”
呂瑤俯地叩頭,瑟瑟發抖,口中求饒。
“行了,之前的就算了,你先下去吧。”
程千葉揮了揮手,其實她也不知道什麼事,但她看著近日呂瑤身上總是縈繞著一股象徵著貪婪和欲望的顏色,而且有越來越重的傾向。
所以點他一下,提醒他一句。
沒想到把他嚇得發抖,那看來管家這些日子,這位大總管確實是有所膨脹了。
肖瑾進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