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漆黑的液體貼著他的肌膚,順著身軀慢慢向上攀爬,似乎帶給他了巨大的痛苦,讓他按捺不住發出一點低沉的喉音。
爬行向上的黑水,好幾次就要成功鑽入他的口鼻,將他整個人徹底覆蓋。卻不知為什麼,又在最後關頭被逼退了回去。
在他面前,徐昆浮坐在半空,手掌支著下顎看著岑千山,液體凝聚的身軀滴滴答答向下滴著黑水。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矛盾的人類呢。你明明是一個執念深重的人,卻能這樣久的守住本心不失。要知道便是那些清心寡欲多年的老和尚,都未必能在我的面前守住這麼久。”徐昆帶著一點好奇,繞著岑千山轉了半圈,把慘白的面孔湊到他的跟前,一拍手到,
“我知道了!是因為你的‘欲’隻有一個,心無旁騖,所以反而容易守住?”
“但也不過是徒勞而已。”徐昆攤了攤雙手,“我們天魔因人欲而生,隻要人間尚有邪欲,我便永世不滅。而你,失去了靈力的補充,又能在這樣封閉的空間內堅持多久呢?”
“放棄掙扎吧,做我的附庸。你喜歡那個女子,我可賜予你千百個活生生的她,予取予求,任你歡愉,入人間極樂。豈不勝過你在這樣的泥潭中苦苦堅持?”
滿臉虛汗的岑千山突然睜開了雙眼。雙目清明,直直盯著徐昆。
“他永遠不會放棄。”那‘岑千山’開口說道,“他永遠不會像你一樣,在欲望面前屈服。他永遠不會像你那樣,慘敗在欲望的腳下,最終隻能卑微地獻上自己身而為人的資格。”
徐昆在那一瞬間遠遠退開,“你是誰?你不是岑千山,你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岑千山’慢慢說道,“我是一個見過你那副卑微可恥模樣的人。你瑟瑟發抖地蜷縮在那間神殿內,喪家之犬一般繳械投降,最終剖出了自己的良心,獻祭了對你信賴有加的伙伴。不過換取了這樣永生永世生活在臭水溝中的權利。”
聽了這樣的話,徐昆那完美無瑕的面容開始變得扭曲,憤怒到了極致之後,又突然平復。
他盯著‘岑千山’看了許久,說道,“我知道了,你不是岑千山,你是那個人,那個彩門的繼承者,張小雪。”
他仿佛突然釋然了,輕輕嘆了口氣,“人類的生死悲歡,在神靈和天魔的眼中,毫無意義。你不過是一名金丹修士,以蝼蟻之目,安能窺太虛之全貌。”
在下一刻,徐昆重新逼近,反而對穆雪報以嘲笑,“像你這樣的凡俗之人,不會理解神靈眼中的世界,我和你解釋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不是神靈,也稱不上天魔,你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的偽神而已。”穆雪直視著徐昆,“我曾去過真正的神殿。神靈之手,能化腐朽為神奇,賦死物以生機,令人心向往之。而你,不過會用卑劣的手段竊取生魂,誘人墮落,诓騙那些無知之人成為你的信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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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偽骯髒,無恥無能!這樣的東西,也敢妄稱天魔,令眾生朝拜?簡直可笑至極。像你這樣不堪入目的靈魂,注定被封印在此,永無出頭之日。”
眼前的‘岑千山’雙目清澈而明晰,仿佛有另外一個人,透過這雙眼眸,看盡了他廢水之下的白骨累累。
徐昆面具一般的臉孔裂開了數道縫隙,流出油脂一般的黑色液體,地面上的黑色的水潭也隨之翻滾起泡,旋轉波動了起來。
因為這樣被穆雪說中心事分了心神,那些緊緊貼住岑千山肌膚的黑水便在不知不覺中緩緩變得松懈了。
加油啊,千山。穆雪在心中默默鼓勵著。
岑千山的眼前,淅淅瀝瀝不成人形的黑團在半空中扭曲著,說話的聲音充滿怒意,含混不清,逐漸不再像是人類的腔調,
“你竟敢這樣說我,無知的蝼蟻。”
“別以為你成功走出了那間神殿,拿到彩門,就勝過了我。我會讓你得到報應!”
“對了!我要把你的道侶留在這裡,永遠地折磨他,讓他痛苦得生不如死。看你難不難受?”
“你做不到了。”盤坐在地面的岑千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我已經說過,他(我)絕不會輸給你這樣的人。”
他張開手心,空中便現出一道爍爍生輝的彩玉門樓,耀眼奪目的五彩光芒逼退濃黑,他舉步跨入彩門之中。
漫天的黑水瘋狂向著那門湧去,卻被轟然閉合的門扇關閉在了徹底封閉的狹小空間之內。
坐在雲端的穆雪睜開雙目,探頭向下看去。
地面之上,那青蓮法陣已經徹底收縮,封印了天魔,成為一個和普通青蓮一般大小的青色花苞。
一人長身玉立,手託青蓮,抬頭凝望著自己。
**退散,天霏重開,橫在人世間的**之門正在無聲無息地碎裂崩塌。
金烏的光澤從雲間散下,仿佛金絲織就的閃閃帳幔披灑人間。
龍虎交融,飛花入戶,自此之後,羅帷繡被臥春風,歡喜雙修無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