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花城這裡的魔物,很快就能驅逐。”卓玉這樣說道,他想要盡早結束戰鬥,回清淨峰去。
如今門派空虛,師尊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令他不□□心。
“是啊,我也希望快點結束了,好趕回去。”穆雪想著在山腳下等著自己回去的那個人。
他想必乖乖地把被子鋪好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在場的六人同時聽見了自己隨身佩戴的符玉,傳來一聲怪異的清鳴。
不僅是她們幾人。
隻身在碧雲城安頓難民的葉航舟停下腳步,聽見了這聲響。
戰場上剛剛殺死一隻魔物的付雲臉色巨變,不敢置信地摘下隨身佩戴符玉。
身在某處戰地,正坐在鐵鍋前吃飯的苗紅兒同樣愣了愣,低頭看向腰間的符玉。
所有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歸源宗弟子,都同時聽見了他們隨身佩戴的符玉傳來這樣接連不斷的鳴叫聲。
歸源宗弟子隨身的符玉數百年不曾響過,但隻要是門的弟子,都在入門手冊上讀到過這樣的記錄。
“符玉齊鳴時,邪魔入侵,護山陣破,師門危矣。凡我門弟子,速回馳援。”
卓玉的臉色瞬間青了,立刻向著不遠處的傳送法陣衝去。
那片刻之前還光華明亮的法陣,卻在所有人的面前,迅速暗淡,褪去了光芒,成為了一些普普通通的線條。
處於不同地方的歸源宗弟子發現,幾乎所有回歸師門的傳送法陣都在符玉響起的一瞬間,被關閉了。
即便是天魔入侵,也不可能做到攻破護山大陣的同時,關閉所有入山的法陣。唯一的可能,就是留在門派內的長輩,自己切斷了弟子們回山馳援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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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掌門真人那遣散所有弟子的古怪舉動,突然就變得明晰了起來。穆雪心底升起了強烈的不妙感。
卓玉站在的法陣上,跪地大吼,“開門,師尊!讓卓兒回去!師尊開門啊!開門啊!”
吼聲撕心裂肺,遠遠地在花城上空傳開。
然而,即便他喊得再大聲,這樣的吼聲,也無法帶著所有人焦慮的心情,傳回到萬裡之遙的師門中去了。
穆雪突然想起臨行之前,掌門對自己說的話,“卓兒生性敏感,又極重情義,還請小雪你替老夫多看顧他一些。”
原來掌門的話竟然是等在這裡,他是想著在發生這樣的事之後,要穆雪幫忙勸慰自己最小的親傳弟子。
“師兄且先不自亂了陣腳,”穆雪拉住卓玉的胳膊,用力把他拉起來,“師長們未必就會出事。我們還可以想辦法從別的門派借道回去。”
卓玉面色慘白和她對望了一眼,彼此看見對方眼中的驚亂。
穆雪勸卓玉不要慌,其實自己的心早已一路沉到了谷底。
徐昆強大的實力以及和師門的恩怨糾葛,她和卓玉比任何人都來的清楚。
此時此刻,九連山下的客棧中,正在整理床榻的岑千山抬頭看向窗外。
天空之中,一道黑色的流星拖著濃煙滾滾的長長尾巴,劃破天際,撞開了九連峰的蓮花護山大陣,直撞進歸源宗裡去了。
岑千山轉回頭,繼續將手中的床單鋪平。
有那麼一刻,他幾乎想裝作沒看見這事。
即便他已經是元嬰修士了,他依舊和天魔是屬於不同界面的力量級別。
何況,在他的心底很有些對歸源宗的不喜歡。
從前,師尊雖然冷淡,但心底隻有自己一個人。不像現在,無時無刻都裝著好多人。
一門派容姿俊美,送桃花枝條給她的師兄。還有那些和她親親熱熱手挽著手的師姐。以及那些時時刻刻被她掛在嘴邊的師父師叔和掌門。
她甚至因為這個門派,都不願意回魔靈界了。
反正自己也確實不是徐昆的對手。
隻要待在這裡,好好等著師尊回來不就好了嗎?
岑千山輕輕嘆了口氣,飽含怨氣地看了歸源宗所在的方向一眼。伸手關上了客棧的屋門,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歸源宗的山門外。
那朵巨大的青色蓮花,正在大地上緩緩收攏花瓣,層層疊疊的花瓣由盛放重新變回花苞。
有人在反轉護山大陣,將那從天而降的強大天魔,徹底包裹在了法陣之內。
岑千山放出靈識,小心觸及這道護山大陣。強大的法陣帶著上古大神遺留下來的威壓,堅定地排斥了自己的進入。
本來,歸源宗藏身在這樣強大的法陣內。即便外面的世界怎麼樣天翻地覆,至少宗門內不會事,不是嗎?
如今卻有人為了護著天下萬千生靈,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和整個門派千年傳承的洞府要和天魔決一死戰。
這到底是怎樣愚昧的思路。難怪整個門派從上到下都……
從上到下都怎麼樣?岑千山認真回憶了一遍自己認識的歸源宗所有弟子。
從十年前見過的付雲、苗紅兒,到不久前進入魔靈界的一行人,還有碧雲城中的那位葉航舟。
生活在他們中的師尊,每一刻都是放松的,隨時隨地帶著笑,她的快樂是真實的。
想到了師尊的笑容,岑千山的眉眼就變得溫柔了起來。
嗯,這其實是一個好地方。
就在他嘗試著想要進入封閉的護山大陣的時候。那閉合的蓮花內掉出了一個掙扎著的麻袋。
這個類似的麻袋,岑千山見過,穆雪的師兄卓玉手裡就有一個相似之物,據說是他師父丹陽子的成名法器。
岑千山打開麻袋,從袋子中鑽出一個形容狼狽的男子。那人一身儒衫,不太像是修真之人,反倒有些像凡俗中的教書先生。
此刻,這位教書先生一臉怒容,爬起身就向著法陣衝去,雖然他身上佩戴著歸源宗的符玉,但卻依舊被反轉封閉的法陣用力彈開。
那人心中不甘,以拳擊之,“混蛋!師兄你這個混蛋!你竟然連我也騙了。你給我把法陣打開!打開!”
閉合的蓮花大陣紋絲不動,絲毫對他沒有半點回應。
那男子回過神來,方才注意到身邊的岑千山,察覺到他驚人的修為之後,他帶著一絲戒備和警惕,行了一個晚輩禮。
“在下歸源宗蘇行庭。多謝前輩出手相助。不知前輩遵號,仙居何地?緣何來我歸源宗?”
岑千山把蘇行庭三個字,同師尊的師父劃上了等號。
自己心裡先嚇了一跳,連忙施展靈力託住蘇行庭的手,側身不肯接他的禮。
“我恰巧在附近,看見這裡的蓮花護山陣突生變故。所以過來看一眼。”岑千山含糊其辭地解釋。
天地巨變,偶爾那些隱世不出的高人出來探查情況也是有的。
蘇行庭隻是不理解這位世所罕見的元嬰修士,為何對自己這樣客氣。
隻是他此刻進不了山門,不知門內情況如何,心中焦慮如焚,無瑕多想餘事。
他在門戶外沒頭蒼蠅般地來回轉了兩圈,勉強壓抑心火,取出隨身攜帶的卵生天地,靜心為自己的師門佔了一卦。
岑千山看到蘇行庭手中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東西,頓時睜大了眼睛。
卵中天地,千山連綿,銀雪漫天,三枚金錢在空中翻轉不定。隨著白雪徐徐落定,覆滿千山,金色的錢幣方才定下世間乾坤命運。
回想當年,自己尚且年幼,忐忑不安地將自己制作成功的第一件作品送給師尊。
“沒什麼用的小東西,師尊不要也是可以的。”那時候的他小心翼翼打量著師尊的神色,生怕從中看見了鄙夷和嫌棄。
“做得這麼用心,有雪又有山,我很喜歡。”師尊笑將那簡陋的法器擺放在了自己的工作臺上,“謝謝你小山,我會好好收著的。”
她也和那一刻承諾的一樣,一直將這件小小的玩具留在手邊把玩。直到大限來臨,此物伴著她一同灰飛煙滅。
“這……是什麼?”岑千山按捺著心中翻滾的思緒,問身邊的蘇行庭。
“啊,這是我的一位小徒弟,拜入師門時送的拜師禮。”蘇行庭隨手轉了轉放在手邊摩挲多年的卵生天地,“雖然是個小物件,但卻含著弟子的心意。我一直很喜歡,習慣了隨身攜帶。”
“她能將此物重新做出來送你,想必是真心實意敬你為師。”
“她喜歡你們,喜歡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活成了她真正的樣子。”
“也正因為有了你們,才讓我遇到了真正的她。”
那個奇怪的前輩高人,說了幾句莫名的話語,蘇行庭沒有聽得很清楚,在他眼前的視線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灼眼光芒。
等他視線恢復的時候,進山的階梯上,已經出現了一道五彩斑斓的彩玉門樓。那位一身黑衣的男子已經跨步隱沒進了彩門之中。
蘇行庭在這一刻突然想起了那人是誰。那是在他的數名弟子口中都曾經多次提起過的人,魔靈界第一高手,魔修岑千山。
第97章
歸源宗清淨峰上, 懸浮在半空中的天魔,對著站在山頂的丹陽子,
“多年不見,師兄你都已經變得這樣老了啊。”天魔眉目帶笑, 語調溫和, “怕是沒有多少壽元了吧, 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