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千山隻能咬牙忍耐,但這種事又如何是能輕易控制得住的。
幸好穆雪似乎也沒有打算把功法繼續深練下去,看著他傷勢愈合大半,便收功止息,各自調息。
天空中的紅龍突然降落下來,冰涼涼的龍身貼著他的肌膚轉了一圈。赤紅的龍頭懸在空中細細打量他半晌,看得岑千山幾乎要忍不住坐起身來,它才發出古怪的愉悅聲音一卷尾巴回到火雲中去了,
“哈哈,就是他。人間尤物,我太中意了。”
那隻水虎依稀化為人形,白色的身軀一躍跳入心湖,岑千山看不清模樣,隻被那湖水濺湿了一身,徒留水面一片漣漪。
岑千山退出穆雪的黃庭,躺在地面的身軀睜開了眼睛。身體的疼痛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隻是臉上上燒得滾燙。
端坐在身邊的穆雪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第一次,沒什麼經驗,他們都不聽話。”
……
丁蘭蘭越過篝火的光芒,看見那位喜歡離群索居的魔修遠遠地睡臥在一處斷壁的陰影之中。師妹張小雪,盤膝坐在他的身邊,似乎在垂目運功。
火光打在她秀美的小臉上,也照在她身後陰影處露出那的一點面容上。
看起來,竟然有一種十分和諧的錯覺。
“小雪看起來很關心那位岑大家呢。”丁蘭蘭說。
“畢竟六歲就認識了嘛。何況岑大家救了我們那麼多次,照顧他一下也是我們正道仙門之人該有的行為。”
林尹不以為意,她心中焦慮的是卓玉和蕭長歌嚴峻的傷勢,那樣被天魔所傷的嚴重肺腑之傷,令年輕的她無從著手。
就在此時,一道蒼老而不愉悅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
“就是你們嗎?一群歸源宗的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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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抬頭一看,一位矮小幹瘦,戴著奇怪單邊眼鏡的老者,騎著一個巨大的寶葫蘆,出現在半空中。
“呵呵,歸源宗算是一代不如一代,還沒走到城門外,就一個個傷成這個鬼樣子。”
老者從空中跳下來,著地落在卓玉的身邊,略略看了一眼,便伸手捏開了卓玉毫無血色雙唇。
守在卓玉身邊的丁蘭蘭和林尹心中大急,立即出手阻止,那老者的身法卻極其詭異,輕描淡寫地格擋開二人的攻擊。
門派之中,這一代最為優秀的兩位女弟子,竟然完全跟不上那位垂垂老朽的老者招式。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邊擋住自己,一邊順手就給卓玉喂下了一顆丹藥,還抬起他下顎,強制他吞咽下去。
丁蘭蘭氣得柳眉倒豎,倒是林尹攔住了她。
“那個藥,那個藥看起來好像是?”
“哼哼,小娃娃倒是認得老夫的丹藥,你那位裝模作樣的師父可沒有這樣好的丹藥。”
面色不善語氣刻薄的老者,行為竟然沒有什麼惡意。昏迷中的卓玉服用了他的藥之後,面色竟然立刻就有好轉,輕輕發出一點喉音,慢慢睜開了眼睛來。
老者放下卓玉,再來到蕭長歌身邊,枯瘦的五指張開,帶著一股暖黃色的光澤,罩住了蕭長歌外傷嚴重的部位。
這一次,林尹和蕭長歌本人,都沒有動手阻擾。出生玄丹峰的師姐弟很清楚地看出了老者這一手春風潤物訣的厲害之處。
春風潤物訣乃是玄丹峰主空濟的成名絕技,治療內外傷勢均有奇效,非玄丹峰弟子不外傳。眼前這位年邁的魔修,不知為何不僅施展時的手法和師尊一般無二,竟連威力和功效都能和師尊相媲美。
“年叔?”一道呼喚的聲音響起。
老者回頭看去,看見陌生的年輕女修,和站在她身後的岑千山。
“喔,你認得我?”年叔,年再桃眯起了小小的眼睛,“還有岑大家,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是,我師叔講學的時候,經常提起過您。還在明燈海蜃臺裡放過您的相貌。”穆雪摸摸鼻子,避開了他打量的眼神。
“我……恰巧路過。”岑千山也避開了視線。
“對了,年前輩,回春丸還有嗎?岑大家也受傷了。”穆雪走上前,笑嘻嘻地伸出手,“金創再生膏也給一點吧?”
年再桃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違和感,這麼多年,他的吝嗇和小氣是出了名的,能這樣理所當然向他討要藥劑的非常之少。
非常少,僅有那麼幾人。很多年前倒是似乎有過一位女子時常用這樣的口氣模樣和自己說過話,可惜了,那人早已經不再人世多年。
“你?仙靈界的小娃娃,怎麼知道我慣用的藥劑?”
“我的師叔,經常提起您呢,他說您醫道高明,自創的幾種藥物非常好用,即便在仙靈界,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你那些回春丸,驅毒散和金創再生膏,我們都記得。”穆雪笑吟吟地說。
年叔,相處了一輩子的老朋友了,他的性格穆雪摸得十分清楚。
果然那位年邁的醫修挺了挺矮小的身軀,有些控制不住地扯了扯嘴角,鼻孔輕輕哼了一聲,“一群表裡不一的偽君子。”
“都上來吧,領你們去浮罔城待幾日,見見世面,省得把可憐的小命全送在這裡。”他拍拍自己腳下的葫蘆,將它變幻得極大,“當年喊打喊殺地離開,如今竟然還要我幫他帶奶娃娃。真是個不要臉面的家伙。算我倒霉,就偶爾行善一回。”
林尹和一身繃帶的蕭長歌面面相覷。年再桃的名字他們是偶爾有從師尊的隻言片語中聽到過。記得師尊每一次都罵罵咧咧咬牙切齒。有說過是大家學習的對象這樣的話嗎?
想不到他們作為師尊的親傳弟子,竟然比不上張小雪這位偶爾來旁聽的外峰之人。連師尊真實的心意都不曾了解清楚。
第71章
廣袤無垠的荒原, 地平線上湧出成片小小的鵠人。
浩浩蕩蕩的隊伍如暗夜中的潮水一般淹沒大地。
大家坐在巨大化的寶葫蘆上往下看,看著那些小小的妖魔頂著個子的小包裹,推著小小的木車過境遷徙。
一群翎羽潔白的夜照族翩翩然從上空飛過, 幾個年輕的夜照族姑娘打鬧追逐著, 擦著葫蘆的邊緣掠過去。
蕭長歌看著那些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笑顏, 看得愣住了。
“這些妖魔的戰鬥力都十分低下, 隻有繁殖能力強大。但漫長的歲月過去,他們還一直延續存活在魔靈界的大陸上。”
年叔看起來脾氣不好, 卻是一位好老師,沿途細細介紹魔靈界的總總風物,
“倒是很多曾經強大無雙的魔物,因為繁衍的困難, 反而漸漸消失不見了。”
程宴手持一本筆記本, 雙目放光, 一邊記錄, 一邊連連點頭。
其他坐在葫蘆上的人一個個聽得認真,便連傷重起不了身的卓玉,也都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在仙靈界,人類佔據了大部分的生存空間, 妖魔在那裡已經十分罕見。這樣成群結隊的妖群, 隻能在明燈海蜃臺上看一看而已。
不久之後, 抵達一片雪原。
巨大的轟鳴聲遠遠傳來,在皑皑白雪累砌的松林之中,一隻青色皮膚, 獠牙突出的高大魔物,站立在連綿的雪松之中大聲嘶吼, 發狂肆虐,推倒成片成片披著白雪的銀松。
在他的周圍,十來個人類修士上下穿梭,各種強大術法陣符的光芒,在漫天揚起的飛雪中交錯閃爍。
這一行人顯然戰鬥經驗十分豐富,配合調度默契,甚至還有一位英姿颯爽的女修,專門懸立在高處指揮。
“快快快!魔物要暴走了,開防御法陣,陣法師呢,吃屎去了嗎!”
“傷員抬下來,醫修抓緊搶救。”
“我艹,鐵牛你在幹嘛?早上沒吃飯?拖住魔物,別讓他跑出法陣範圍!”
這位負責指揮的姑娘顯然脾氣不好,一邊調度一邊破口大罵,但在她這樣風格的指揮下,戰鬥倒是進行的有條不紊。
肌肉虬結青面獠牙的巨大妖魔穿著一件破舊的短衫,揮動著巨大的手臂,左右奔襲卻無濟於事,眼見著隻要繼續消耗下去,拿下他不過是時間問題。
穆雪一行人遠遠停下來旁觀。
“他們看起來好厲害,身經百戰的樣子。”
“原來還可以這樣配合,左右拉著魔物來回跑。主戰的戰士少很多壓力啊。”
“聽說魔靈界這裡,狩獵妖魔是家常便飯,甚至很多孩子從很小起就跟著父母上戰場了。”
“就快結束了吧,我看這魔物已經要不行了。”
眾人待在遠處,心情放松,七嘴八舌地看熱鬧,等著看這場精彩的狩獵輕輕松松結束。
變故隻發生在一瞬之間,也不知道哪裡出了細微的差錯,戰鬥中的魔物突然發了狂,一把抓住了閃避不及的一位修士,塞入口中咔嚓咬成兩半。
另一位急著想要上前救援的戰士,被那魔物的大手一揮,隻在雪地中留下一抹慘不忍睹的殷紅。
剛剛還有條不紊,輕松愉悅有如訓練場的戰鬥轉瞬之間成了修羅場。
歸源宗的大部分弟子不僅沒有參與過真正的實戰,甚至連死人都不曾見過幾個,何況是死狀這般悽慘的情形,頓時個個面色煞白。
林尹當場扭過頭去就吐了。
餘下的修士在魔物發狂,又失了主戰人員之後,卻絲毫沒有顯出慌亂,似乎極為習慣了一般,分頭四散撤離。由飛行速度最快且靈活的一人引走雙目血紅的妖魔。
負責指揮的那女修踩在飛行法器之上,如疾風一般掠過雪原,狂怒的巨魔穿著破舊的大褲衩,邁著赤腳,在雪原裡飛奔,跟著她身後緊追不舍。
程宴使出法天象地,巨大的金身出現,雙臂交錯擋住了那隻怒目圓瞪,紅發如火的妖魔。
飛遁中的女修立刻踩著法器一個急轉,翻手祭出一枚寶印,那四方形的寶印金光燦燦,從天而降,轟一下砸在魔物的頭頂。
這妖魔歷經長時間的戰鬥,已近油盡燈枯之狀,這一下被法寶砸在天靈蓋上,當即被砸趴在雪地裡。
女修手下一刻不停,接連操縱寶印狠砸了十餘下,直至那妖魔的頭顱血肉模糊,不再動彈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