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君入羅帷》, 本章共3291字, 更新于: 2024-11-12 13:34:01
字號
A+A-

  在那上面擺放著一個制作了一半的法器,幹幹淨淨的尖頭镊子和手鉗分別擺在左右兩側。仿佛它的制作者才剛剛離開片刻。


  直到夜深人靜,坐在燈前的年輕男子,停下手裡的工作。他將桌面所有器具收拾整齊,站起身來,拿了抹布和掃帚,開始細細打掃這間寬大的屋子。


  掸塵,抹桌,掃地,一絲不苟。


  擦拭過那張擺著加工了一半法器的工作臺之時。他小心拿起上面的每一個工具和設備器皿,仔細清潔幹淨,再原樣放回原位。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神色平靜,動作嫻熟,仿佛早已做過千百次了一般。


  冰冷的雪花,悄無聲息地落在庭院中。磚木結構的屋舍顯現出被時間浸泡的腐朽感。


  屋門之外的街區早已經坍塌損毀多年,徒留一片寂靜無聲的廢墟。


  在這樣黑洞洞的廢墟中,隻有這一間院子透出唯一昏黃的光線,一點黃光之外,整個世界是黑沉沉的一片死寂。


  然後,那唯一的燈光也被吹熄了。


  唯有純白的夜雪無聲無息飄落大地。


  ……


  十秒街曾經是浮罔城十分繁華的地區。


  百年前的獸潮突然來襲,幾乎摧毀了整個浮罔城,也摧毀了這附近的建築。


  人類的修士很快在不遠之處重修了高大的新城。如今還居住在這廢墟之中的人已經很少了。


  那些荒草叢生的斷壁中,橫躺著殘缺的巨大雕塑和破碎的精美琉璃,彰顯著此地曾經有過的喧囂繁華。


  正午十分,天空依舊昏暗不明,無數眼神銳利,身形矯健的魔修藏身在斷壁殘垣之後。手握著法器符咒,神色緊繃,如臨大敵。

Advertisement


  在她們的圍護中,一塊稍微平整的空地上站立著一位容顏秀美,氣勢凌厲的女子。那女子輕輕把玩手中的折扇,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她是浮罔城中大名鼎鼎煙家的掌家之人,人人都尊稱其一聲煙大掌櫃。


  在她的身後站著兩三位容貌於她相近的女修,其中一人開口說道:“母親,我們煙家何時求過男人。即便再厲害,男人又能成什麼事?隻要母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


  煙家家主抬起白皙的手掌,阻止了她憤憤不平的話,“你一定什麼?那地方就算是我親自去,都毫無把握。人最重要的是認清自己的實力,就算是我們煙家之人,也不應以性別論英雄。”


  正午淡淡的日光中,慢慢踱步走來一個身影。那人身量修長,披著厚重的鬥篷,肩頭停著一隻小小的鐵皮傀儡。


  隨著他輕微的腳步聲,所有暗處的護衛都登時緊張了起來。


  煙掌櫃合起扇子,站直了她的身體。


  男人走到她的面前,保持了十分遠的社交距離,拉下了遮住半張面孔的鬥篷,露出了一張膚色蒼白的俊美容顏。


  線條精致的眼睑,纖長迷人的眼睫,冰原一般冷清的眸色,凝固著淡淡愁思的眉梢。明明是一副極為迷人的面容。


  但在場幾乎所有的女性,面對這樣美麗的容貌時,都隻流露出緊張恐懼的神色。甚至有不少人悄悄後退了一步。


  煙大掌櫃迎上前,伸出手打招呼,“岑大家,多謝你特意過來。”


  岑千山沒有接她的手,冷淡地說了兩個字:“何事?”


  煙大掌櫃也不以為意,她自然而然地收回手,打開了扇子:“數月之前,我們發現了東嶽古神神殿遺跡的入口打開。我們花了巨大的代價,探查到神殿之內有一個無生無盡池,那池水之中育有一朵碧落九轉黑蓮。”


  岑千山並沒有接話,沉默地等著她說完。


  煙大掌櫃繼續道:“那碧落九轉黑蓮對我煙家至關重要。隻可惜我們能力不夠,無論如何也取之不得。隻能請岑公子加以援手。”


  岑千山淡淡道:“古神遺跡,抑制仙魔兩道,即便得證天魔,入了神道之後,也和初入修行之門的弟子無異。”


  煙大掌櫃看他一眼點破其間最為危險困難之處,也就不再隱瞞:“在數月內,往那神殿去的人,不知凡幾,但大部分都隻能在神道打個轉,連神殿的門都摸不著。”


  神殿是屬於神靈的世界,那裡的天地法則不同,所有高深的術法,高階符箓在那裡一應無法應用。隻有一些不太依賴靈力驅動的低階傀儡和低階法器,反倒略微能起些效用。


  煙家家主知道請岑千山出手的慣例,她揣摩著岑千山的神色,從隨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個紫金龍紋引磬。


  此磬紫金缽體上繪制著雲龍布雨紋,底座四面有鬼頭託舉,下接一細長古樸的檀木手柄。另配一條上圓下扁的紫銅磬棰。


  這法器一取出,正午的日光為之暗淡了一瞬,天地間隱隱傳來悠悠一聲龍吟,引得所有人心神為之一顫。


  岑千山終於抬起眼來,看了那銅磬片刻,從鬥篷中伸出束著白色繃帶的手掌。那意思就是這個活他接了。


  煙家家主笑道:“此神器是從東嶽神殿所得,可引陰魂,聚殘魄,是極為強大的魂器。我家願以十萬靈石做訂。等拿到黑蓮之後,再將此物奉上為酬,何如?”


  岑千山沒有說話,凝在空中的手掌並不收回。


  煙大掌櫃身後越出一位女子。


  此人單名一個凌字,乃是煙大掌櫃的長女,煙家的大小姐。


  此刻她一臉怒容:“為了這個上古魂器丟了我煙家數條性命。你事情尚未替我們辦上一點,就想先拿神器?未免也太狂妄了!”


  神色冰冷的男子,平靜地說,“我岑千山的規矩向來如此。你們既叫我來,事情我也接了,東西就得留下。”


  煙凌大怒,“若是不留,你難道還想強搶?”


  岑千山抬起眸看她,肩頭的傀儡突然一百八十度轉動它的鐵皮腦袋,有些呆萌的面孔變幻為面目猙獰的模樣。


  大地突然轟鳴晃動,大部分人難以穩立,紛紛祭出了飛行法器。


  冥冥間樊唱聲四起,一尊六臂三目,面目猙獰的大黑天神緩緩在半空中現出時隱時現的虛影。


  魔神的威壓鋪天蓋地,直逼煙凌,壓得她幾乎站立不住,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煙掌櫃出手將女兒護在身後。


  “有話好說,岑大家素有信譽,我們自然是信得過的。”


  她想不到岑千山這個人,一言不合,說翻臉就翻臉,簡直不可理喻。


  作為一家之主,煙大掌櫃極少被人這樣下過面子,心裡十足惱怒,隻是她城府極深,當忍則忍。


  岑千山曾和煙家結怨,以一己之力毀了煙家小半基業。是她百般斡旋才緩和至此。實在不想再一次給自己家族豎立這樣強大的勁敵。


  煙凌被護在母親身後,一身冷汗直冒。


  她是煙家大小姐,自小囂張跋扈得慣了。隻是這一刻,對面之人比自己更為霸道強悍,蠻不講理。


  看著那站立在恐怖魔神巨大虛影前的高挑身影,她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悔意。後悔當初被他人隨便挑釁一下,就得罪了這麼一個棘手又強大的男人。


  煙凌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岑千山時的情形。


  那時候自己還很年輕,而這個恐怖的男人也隻是一個瘦弱無助的男孩。


  那是在一次大型的晚宴上,素日裡一起廝混的連家姑娘把那個精致漂亮的男孩指給她看。


  “看到沒,就是那個人,隻是賤奴出身。我在雷家不意間瞧見了,不過是傳他到小宴上侍奉一二。他卻看不上我等,拿三作四地不肯。半路一把抱住穆大家的腿,攀上高枝,哄著人家收做徒弟去了。”


  那時的煙凌喝了酒,加上年少輕狂,跋扈慣了。也顧不得什麼木大家,土大家的,帶著幾個人就把那個男孩堵進了一間無人的小黑屋。


  “給我往死裡揍。弄死我擔著。”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架著腳,洋洋得意地坐著,醉醺醺地指揮幾個跟班把那個年幼的魔頭按在地上欺負。


  那個岑千山其實從小就狠,三五個大漢壓不住他,越揍得厲害越拼命反抗,像是一匹瘋了的小獸。


  “還挺兇的小崽子,不愧是弑父之事都幹得出來的下流胚子。”連家的女兒站在身後冷笑了一聲,


  “竟然還有人收你做徒弟?”


  瘋狂反抗的岑千山突然就不動了,他仿佛一瞬間就怯弱了起來,咬住牙既不出聲呼救,也不再做任何抵抗。


  “哎呦,這是怕了?”性格扭曲的少爺小姐們嘲笑著,有人彎下腰,給了他一腳,“要不要我們去告訴你那位師父,看她還敢不敢要你這個漂亮的小徒弟?”


  蜷縮在地板上的瘦小身軀明顯得僵硬了。


  在浮罔城內,修真者依家族血脈凝聚在一起。


  對家族來說當然是子嗣越多越好,但越到了修為高深的境界越不容易留下血脈,或者得到的後代不夠優秀。


  這時候有的人就會選擇領養義子義女,或是收一些小徒弟,以便迅速擴充家族實力。


  在這樣的世界,父權和師尊被看得極重,比天還大。


  岑千山這樣失手害死養父的人,是絕沒有人願意再收為徒為子的。


  屋門被人一腳踹開,臉色鐵青的穆雪出現在門外。


  酒氣上頭的煙凌這個時候才想起,這位穆大家雖然素日為人低調,卻是浮罔城第一的煉器師。即便是母親都時常交代,要和她處理好關系。


  煙凌剛剛站起身,大大咧咧地同穆雪打招呼,想讓她賣自己些面子,“穆大家別在意,一個小奴隸而已,玩壞了,我十倍賠你。”


  話音沒落,穆雪雙臂瞬間覆蓋上玄鐵鱗片,一拳已經轟到她的臉上,把她重重摔在牆壁,撞翻了一片桌椅。


  等煙凌從一片狼藉內爬起身來的時候,她帶來的人已經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怒火中燒的煉器大家一手抱起自己的小徒弟,握緊鎧甲崢嶸的拳頭尚且不肯罷休。

潛力新作

  • 貴妃謀

    貴妃謀

    "我是京中有名的豆腐西施。貴妃和皇上微服私訪那日,隻因皇上多看了我一眼。她就妒火中燒,指著我大肆咒罵:「不都說古代的女子從不拋頭露面嗎?」「怎麼還打著賣豆腐的幌子勾引男人?真是不知羞恥!」「既然你這麼喜歡賣,那我就好好幫幫你!」就這樣,豆腐攤子被無情推翻,我被幾個侍衛按在街頭凌辱。爺爺聽到動靜從屋內走出,卻被他們活活打死。 我萬念俱灰,隻得含恨咬舌自盡。重活一世,我又回到貴妃出街那天。

    雨下得很大

    雨下得很大

    下大雨,我發短信問出差的高冷上司。 「雨下得很大。」 「你那裡大嗎?」 沒想到因為信號問題,第一句沒發出去。 上司猶豫片刻,回復我。 「要看嗎?」

     黃粱一夢

    黃粱一夢

    "繼妹和馬夫偷歡。 事情敗露,她不以為恥,洋洋自得。 毀去與窮書生的婚約,頂撞祖母。 「我的福氣在後頭呢!」 誰知不到半月,馬夫依舊是馬夫,而窮書生已經金榜題名。 繼妹哭著跪到我腳邊,說她寧願做妾也要嫁進來。 我目光憐憫,點了頭。 「好。」 可惜她重活一次,還是選錯了。"

    冬至雪

    冬至雪

    李織織死在冬至那天,宮裡忙著置辦蓮 貴妃的冊封大典。沒人知道,寒冷的關 雎宮裡死了一個早在半年前就給陛下

  • 山水盡,不相逢

    山水盡,不相逢

    "我在蘇願身邊待了十年,是他養在身邊的金絲雀。 蘇願的白月光回國,我明白長情的陪伴沒有意義,扔掉了關於他的所有東西,遠走他國。 沒想到我走了之後他卻瘋了一樣找我。 再見面時他雙眼通紅,死死抓著我的衣袖,要我去和他領證結婚。 我的丈夫笑著牽起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夢中的月光

    夢中的月光

    "坐了三年牢出來。 陸家沒有派一個人來接我。 而我,也隻是仰頭看了看天空。 最後。 在公交車上,投了兩塊錢。 走向了和陸家截然相反的方向。"

    變成黑皮髒辮美人魚後

    變成黑皮髒辮美人魚後

    "我本是紅發白膚的人魚公主。 突然有一天變成了黑皮髒辮。"

    那個九塊錢同事

    那個九塊錢同事

    "我家是開特產店的。 同事林美知道後,時不時就讓我幫忙捎帶東西。 可十次裡有九次都會忘記給錢,哪怕經我提醒也會時常不小心少給。 看在同事的面子上我沒有過多計較。 直到這天她看上店裡的一款純手工糕點,我說一盒 199 元。 她爽快給我轉了 19 塊。 我:「??」 她連忙回復:「不小心少按了一個 9,不好意思。現在就補差價。」 然後下一秒,我收到轉賬 9 元。"

×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