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空濟的眼神瞪了過來,那女學生頓時慫了,縮了縮脖子沒敢把後面的話說下去。
空濟踱步到她身邊,責令她伸出手來。
女孩哆哆嗦嗦伸出手。
啪的一戒尺,毫不留情地抽在那個十來歲的小女生手心。
挾著風聲的戒尺一氣抽了三下,抽得那女弟子痛哭討饒方才停下作罷。
丁蘭蘭湊近坐在前排的穆雪,悄悄說道:“這位空大師曾去過魔靈界,據說在那裡和一位魔修比拼丹道,結下了仇怨。記恨了幾十年,特別憎恨魔修。”
她以為聲音十分細微,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看見空濟冷森森的目光越過人群,正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自以為家裡有人,能穩打穩地進內門。就連師長的課都不用專心了?”空濟板著面孔,嘴角邊現出深刻的法令紋來,“你站起來作答,若有答不上,就休要怪我不給丁峰主留些許面子。”
丁蘭蘭無奈站起身。
空濟從乾坤袋中取一木質的方形藥箱,那盒子打開來分上下數層,各自巧妙銜接,看起來不大。,卻內有乾坤,分成了無數可放入大量植被的小小方格,並設有法陣保護放置其中的植被新鮮不腐。
空濟伸手從中取出三顆靈草:“說出它們的名字。”
丁蘭蘭辨認一番,心底松了口氣,幸好這三顆靈草她認識:“解憂草,黃芽,紅絲。”
空濟點點頭,放下靈草,又取出一朵燈籠狀的小小花朵。
此花丁蘭蘭自覺依稀見過一次,是十分罕見的靈植,可惜具體名字她已經不記得了。
正額頭出汗的時候。突然看見坐在前排的穆雪桌面上擺著一頁書寫用的稿紙,上面有著三個字“玲瓏花”。
“玲瓏花,對,這是玲瓏花。帶刺的那一種。”丁蘭蘭急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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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濟面色微微好看了些,他點點頭,收起玲瓏花,再取出一個裝著藍色粉末的小小琉璃瓶。
丁蘭蘭手心出汗,目光悄悄從穆雪桌上溜過去,果然看見那頁紙上寫了一溜小字。
“婦好魚的骨粉”
丁蘭蘭松了口氣,佯裝剛剛想起的樣子:“我想起來了,這是婦好魚的骨粉。”
誰知空濟聽得這三個字,臉上的肌肉抖了抖,現出怒容,大踏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丁蘭蘭的手腕,
“這是多琳魚。隻有那些骯髒的魔修才會叫它們婦好魚,說!你從哪裡聽來的?”
第15章
丁蘭蘭自小修仙資質絕佳,是個被全家族捧著長大的大小姐,從不曾這樣被人訓斥過,眼圈登時紅了,隻咬著嘴唇不肯哭出來。
“說話。不說可要挨板子。”空濟的戒尺重重在丁蘭蘭的桌面上一敲。
丁蘭蘭被那響聲嚇得一哆嗦,小姑娘心裡怕了,眼神從穆雪身上溜過去,幾次想把穆雪供出來頂罪。
隻是看著師妹那比自己小了一半的身子骨,最終還是沒舍得開口,咬著牙把自己的手掌舉起,哆哆嗦嗦遞到空濟面前。
看著丁蘭蘭拒不交代,空濟面上怒容更盛。
戒尺高高揮起,啪一聲狠狠抽在丁蘭蘭手心。
丁蘭蘭咬緊嘴唇不肯吭聲,幾滴眼淚掉在書桌上。
“是我告訴師姐的。”一道稚嫩的聲音有些不情不願地響起。
穆雪慢慢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師姐這也太笨了,讓她幾乎看不下去。
這時候服個軟討幾聲饒才有好果子吃,越倔責罰隻會越重。
穆雪一時大意,忘記了兩界之間對某些魔獸的稱呼不同。此刻隻好站起來替丁蘭蘭招了,相比嬌生慣養的丁蘭蘭,幾個手板子對她來說並不太放在心上。
曾經她和紅蓮兩人就時常相互作弊幫忙。那時候被師父發現了,挨的可是一頓劈頭劈臉的鞭子。
蛇皮所制的鞭子,還帶著倒刺,一頓下來去掉半條小命。
她和紅蓮每次都抱著師父的腿痛哭求饒,賭咒發誓。
可下次還敢。
“你?”空濟看著眼前隻有六歲的小包子,不大相信。
“前幾日去藏書閣,弟子無意間找到一本《妖獸通考》,上記曰:有婦好魚,人面魚身,食之若狂。魚骨色藍,味腥,性燥熱,滋腎水助精陽,可入藥。”穆雪信誓旦旦地說道,藏書閣確實有這本書,雖然她也隻是略微看了一眼。
空濟皺起眉頭,化育堂有一間對弟子開發的藏書閣,那裡依稀有幾本魔靈界流傳過來的《妖獸通考》。隻因仙靈界安逸太平,少有妖獸出沒,這樣的邪書早已被束之高閣,想不到竟弟子會去查閱。
“你修習煉丹術,不先細讀《藥典》,卻何故去看那些魔道糟粕?”
穆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幾日和先生初學了煉丹術,心中沉醉不已,就想看看魔靈界的那些醫修和我們的煉丹士孰優孰劣。”
空濟:“你看出什麼不同的地方來了?”
“別的弟子也不知曉,隻是我看我們的《藥典》分為三科十八門,每門之下又有細細分類,道統純正。而那些魔靈界的書籍看起來似乎連個統一的傳承都沒有,零散混亂,看來是遠遠比不上我們的啦。”她合起小手拜了拜,“弟子再不敢了,先生原諒則個。”
一番無形的吹捧,正說到空濟的心坎裡去。
空濟面色緩和了許多,冷哼了一聲,“本末倒置。”
終究沒有罰得太狠,一人打了一手板,趕到門外罰站去了。
丁蘭蘭包著眼淚,站在學堂外呼著自己紅腫的手心。不時撇一眼身邊同樣紅了小手的穆雪。
穆雪也不怎麼說話,一臉平靜,如若無事一般接受罰站。
丁蘭蘭想要和小不點道個謝,卻有點落不下面子。
最後伸過手來,拉起穆雪沒受傷的那隻小手,輕輕捏了捏。
學堂內的空濟看向窗外並肩站著的兩個小小身影,背起了雙手,點了點頭。
這就是那個雪裡花開的孩子?
確實是冰雪聰明,倒也有資格可入我玄丹峰。他自覺寬宏大量地想道。
第二堂課的講師正巧是逍遙峰主蘇行庭。
蘇行庭捧著一方明燈海蜃臺路過的時候,看見兩個被罰站在學堂外的小姑娘。
“這是怎麼了?”他低頭看兩個小女孩被戒尺打紅了的手心,順手施了一個潤物術。春風雨露拂過,那十分輕微的小傷,迅速地痊愈了。
穆雪對這些師長過度的寵溺十分無奈。但不得不拿出這個年紀該有的愧疚模樣,低頭感謝:“累先生費心了。是我和師姐皮了一下,合該領玄丹峰主的罰。”
看,一丁點大的小人,就這麼懂事。肯定是空濟那個老古板又犯毛病了。
蘇行庭不太高興了,那家伙大概還不知道這是我逍遙峰內定的小徒弟?
歸源宗門內的老人全都知道,宗門裡看上去最雲淡風輕,仙風道骨的逍遙峰主,其實是個锱铢必較,小肚雞腸的性子,尤其是在護犢子這一事上。
但凡他逍遙峰的弟子,必定被他像老母雞一般圈在翅膀底下,誰也不能亂動。
空濟從學堂內出來,就被蘇行庭笑嘻嘻地攔住。
“空濟老弟,下一堂課,我想給孩兒們講講體術,缺個搭子。你趕巧在這裡,幫我搭個手,也好讓小家伙們看清楚點。”
空濟瞪他:“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體術了,那不是鐵柱峰的事嗎?”
“诶,咱歸源宗有誰的體術能贏得了我呢?我不教誰教?”蘇行庭攬住他的肩膀往回走,“你該不是爐子守久了,連這基礎的入門之術都怕了吧?”
“胡說,我會怕你蘇行庭?”
身材魁梧高大的空濟,被看起來溫文儒雅的蘇峰主連摔了幾個跟頭。
他黑著面孔,氣呼呼地走了。
學生們看著熱鬧,興致勃勃地撸袖子束衣帶,
“先生這堂課教我們體術嗎?”
“什麼話,以武入道那是鐵柱峰主的事。”蘇行庭不緊不慢地捋直袖子上的褶皺,“我聽說你們有許多人已經學會了入靜。這一堂課,我來教教大家怎麼正確的‘呼吸’。”
呼吸誰人不知?人從一出生起,每個人每一天都在呼吸。
一聽說威風凜凜的體術不學,改學這樣枯燥無聊的課程,不少弟子頓覺大失所望。
蘇行庭打開明燈海蜃合,三稜晶的微光中出現一個盤膝而坐的人體模型。
那人雖於真人等身,但全身肌膚卻呈半透明狀態,體內的髒器,骨骼都看的一清二楚。並有藍光示意真氣流通的經脈路線。
“太上曾說過,人之所以能夠長生,皆因能奪天地正氣於己身。但如何能得到這天地間的氣呢?關鍵其實就在於這呼吸的技巧。”
蘇行庭駢指點那具模型,一一指出咽喉,心腎,山根,夾脊等人體器官和主要穴道所在。
“我們日常呼吸從咽喉往下,道中院而回。吸入的天地之精華又原樣被呼出去,不僅不能存留,甚至會還帶著我們自身體內的先天元氣漏出。直至元氣一點點漏盡,人的壽命也就到了終結了。因而學會調息之法,涵養本源,才是丹道入門的第一步。也就是被大家俗稱的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