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人工智能針對人類的反抗最終被控制,但當初的“元”還是給人類社會帶來一記重創。為避免同胞受到傷害,人類陸續派出隊伍來清理曾被“元”所控制過的區域,消滅、抹殺其區域中所有的機器人和機械設備,再將這片區域標記為“安全”。
艾薇心心念念、想要加入的探險隊,則是前往那些未標記“安全”的荒野中,執行考古和生物研究任務。
這也是她用自己婚姻和父母做交換,才得來的申請許可。
下午,有人登門,自稱是赫克託的下屬,得到委託,來幫助艾薇整理申請書。
那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男性,姓名是辛藍,膚色蒼白,金色長發,右側眼睛植入了特殊晶體,這讓他看起來就像是異瞳——左眼是柔軟的黃褐色,右眼是熱帶海水般的碧藍。
“軍務緊急,上將需要立刻離開,”辛藍說,“他提到您的申請書有多處紕漏,所以讓我幫您重新更改。”
艾薇疑惑:“他怎麼知道有紕漏?”
“嚴格來講,探險隊的一些文書工作由我負責,包括申請書的審批通過,”辛藍說,“所以——”
“所以為什麼不直接給我通過?”艾薇恍然大悟,“……赫克託認為這樣算暗箱操作?”
“不,”辛藍搖頭,“隻是申請書有幾處數字錯誤,你其餘的資料都已經審核通過了……你的體測結果非常完美,不亞於當初的赫克託上將。”
艾薇意識到問題:“等一下,我還沒有交申請書,他怎麼知道我申請書有問題?”
“啊,這個,”辛藍詫異,“上將沒有和你解釋嗎?你們的完美匹配結果出來後,他便提交了結婚的申請;從那開始,為了確保你的’安全性’,上將便掌握了你所有社交平臺和通訊的閱讀權限——”
等等——!
這豈不是意味著,她在網上發的所有東西,包括和朋友發的那些消息,都在赫克託的監聽範圍中?
天啊天啊天啊。
那她和百合發的那些消息,什麼「需要打麻藥才能XX」,什麼「生龍活虎、身體健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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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晴天霹靂。
艾薇叫:“你們在侵犯我的隱私!”
“……對不起,”專心看她申請書初稿的辛藍解釋,“他的工作性質特殊,我們必須確定你是真正的人類——那些東西嚴格保密,隻有赫克託能看得到,不會對其他人公開。”
憤怒的艾薇奪走家政機器人的手持吸塵器,將辛藍趕出家門。
她立刻給赫克託發去電子郵件,警告對方,禁止對她的私生活進行監聽;否則,艾薇就會讓“赫克託妻子酒吧狂歡,一擲千金包男模”的消息出現在所有的八卦網絡上——
還會刷他的卡來支付買水軍的費用。
對方在下午回了個“OK”。
艾薇感覺一點都不OK。
化憤怒為動力,她獨自重新整理自己的入隊申請,反復檢查後,將它投遞到接收的官方郵箱中。
半年後,艾薇成功加入了新一輪的探險隊訓練營。
雖然說探險隊的主要任務是考古和生物探測,但畢竟不是安全區域中,所有的隊員都還會面臨著潛在的生命危險。
訓練營就是來教授她們如何應對突發情況、和危險失控的機器人鬥爭;而為她們授課的老師,則都是軍隊中的人,擁有著豐厚的作戰經驗。
這場封閉式訓練中,來上課的老師各色軍銜都有,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隱瞞自己的真實頭銜,以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對於很多專心上訓練課的隊員來說,等到特訓結束,他們往往也隻知道老師的姓氏,或一個虛假的名字。
“……比如,’洛林’聽起來就很像假名字,”訓練營中剛認識的朋友娜娜說,“你注意到了嗎?院長對他畢恭畢敬,顯而易見,他的軍銜一定很高……但我不記得那些年輕有為的軍官中,有人姓洛。”
艾薇詫異:“你認識很多軍官嗎?”
“……簡單的了解啦,”娜娜小聲,“不過隻是從新聞報道中看他們的名字,你知道的,網絡上不會公開他們的照片。”
艾薇抬頭,她被太陽曬得一臉汗水,黑色的特訓服吸熱,身體就像被塞進烤爐中的番薯。
眺望不遠處高高的、領導和老師們講話的臺子上,那個叫做洛林的老師。
看到對方時,艾薇的心不自覺停了一拍。
好英俊的一張臉。
遠距離和烈日甚至無法讓她看清對方的相貌,單單是模糊的臉龐,也足以讓她感覺到審美被完全滿足的欣悅。
他筆直地站著,黑色軍服嚴格地包裹住所有情緒和感情,隻露出脖頸和面部的皮膚,就連雙手也覆蓋著軍制手套。
隔著人群,他正看向艾薇的位置。
兩人視線接觸。
頓一頓,他冷淡地移開視線。
第5章 刻薄
人工智能的崛起和隨之而來的戰爭,讓地球上的人類空前地聯合在一起。
種群的存亡之際,大家終於選擇了結盟。
這不是超級英雄電影,不會有改造、或變異的人類出現,也不會有好心腸的M78星雲來客施以援手;唯有世界人類大團結,齊心協力,一點點奪回被人工智能佔據的土地,重新建立適宜人類發展生存的安全區。
如今,距離最初戰爭已經過去百年,距離聯合政府的建立也即將百年。
百年來,大家的通用語言仍舊是漢語、英語、西班牙語、俄語、法語和阿拉伯語,所有孩子從出生便接受著六種語言教育,並至少熟練運用其中任意四種。其餘的語言,譬如意大利語、德語、韓語、日語等等,則被視作一種地方性語言,可以作為正式課外的選修。
軍人有著更高的要求,必須掌握六語;艾薇為了進入探險隊,勤奮苦讀,在此六類基礎上,又額外學習了德語。
人類的聯合也進一步促進了人種的交匯,姓氏在這個年代變得不再那麼重要,隻要父母和本人願意,就算是選擇姓“鲑魚之夢”也不會被拒絕;隻剩下一部分人,還可以嘗試通過名字來辨別祖先的人種,譬如典型的趙錢孫李、周吳鄭王,或者“史密斯”“約翰遜”“威廉姆斯”,“穆勒”,“馬丁”,再或者“鈴木”“佐藤”“高橋”。
更多的人姓名五花八門,迷戀歷史的為自己取名“唐高宗”,有故土情懷的則取名“武漢帝”,更不要說重名率高居不下的“X子涵”、“X一諾”和“X宇軒”。
艾薇和伴侶的名字赫克託,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在這個世界上,有上百個“艾薇”和“赫克託”。
“洛林”這個名字的重復度不高。
從對方的發色、瞳色和細膩的皮膚推測,這位英俊但冷漠的老師,大概率有亞洲人的基因,但骨相又偏向西方——優越的眉骨讓他有一雙深情的眼睛,但他本人卻如銀色鈦合金一般。
難怪娜娜小聲和艾薇說,他像用了假名字。
娜娜比艾薇小一歲,活潑好動,愛說愛笑。
她大學讀古生物研究和保護,進入探險隊後,主要做文職;申請進探險隊的文職,對體能要求不那麼高。
兩人的宿舍離得很近,入學的第一天晚上,娜娜便帶電腦跑到艾薇宿舍中,展示給她看——
“瞧,”娜娜說,“我檢索了最近三十年的新聞,發現沒有一個叫做’洛林’的軍官!”
艾薇低頭,專心起草離婚協議書,回應她:“或許他在做一些涉密任務呢?”
娜娜沉思:“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電腦屏幕上的光芒照在艾薇臉龐上,映出一片透亮的澄淨。
這份離婚協議書她已經寫了三遍,比擠畢業論文還要痛苦。每艱難地打出一個字,就能聽到一個腦細胞痛苦死去的哀嚎。
努力半小時,擠出兩行字。
現在她大腦中除了空白的靈感,匱乏的語言,就剩下無數腦細胞遊蕩的亡魂。
還是要繼續寫下去。
這份基於數據匹配的婚姻已經展現出極大的問題。
動離婚念頭時,艾薇略微探了探父母的口風。
顯而易見,他們也對女兒這種“喪偶式婚姻”有了些許不滿,頗有微詞,對於她選擇離婚這件事,應當……不會很抵觸?
至於那婚後便如人間蒸發的赫克託先生,艾薇想,對方應當也在厭惡這種配種般的關系吧。
五分鍾過去,艾薇又艱難地敲出兩個字。
娜娜好奇,探頭探腦:“你在寫什麼?”
艾薇迅速合上電腦:“沒什麼。”
她轉移話題,問娜娜:“你找到洛林老師的相關信息了嗎?”
“我正要和你說呢,你真說對了,”娜娜笑著說,“我剛剛摸進了訓練校的後臺數據庫,發現洛林老師的信息果然是一級機密耶!”
艾薇驚叫:“……不要一臉天真地幹這麼恐怖的大事啊!你知不知道潛入軍方系統是犯法的啊娜娜!!!?!快退出!啊啊啊啊不要給我看——我不想被開除啊!!!”
提心吊膽地過了兩日。
確定沒有任何人將她和娜娜銬走,也沒有人要將她退學後,艾薇才松口氣。
用了婚姻自由來交換的機會,如果因為這種事情而失去,她一定會懊惱到詛咒娜娜今後吃杯面永遠沒有叉子。
黑客技術高超的娜娜暗中努力了很久,遺憾地告訴艾薇,她完全搞不到洛林老師的履歷,也不知道他的具體軍銜,隻確定了一件事,這是他的真實姓名。
可惜娜娜不能選修洛林的課程,他僅為那些衝在前線的戰士上課——比如艾薇。
入學後的第三天,艾薇終於上了洛林的第一堂課。
課程規劃得條理清晰,洛林教授學生們使用一些新型的軍用武器,包括不僅限於槍、炮和一些便攜式的□□。
都是艾薇感興趣的東西。
第一天上課,洛林便嚴格地強調了訓練和上課時的規矩。
第一,在受訓期間,所有人必須稱呼他為“老師”;
第二,這種短暫的“師生身份”隻存在於受訓期間,一旦結束,他們將不再有任何關系。
……
聽到這裡,前男友松旭小小聲和艾薇吐槽:“他一定是不想將來我們求他做事。”
說這話的時候,他每一根頭發都閃耀著漂亮的金色光澤,藍寶石般的眼睛望著她:“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艾薇和松旭屬於和平分手。
戀愛不成交情在,她好心提醒:“不要說話,認真聽講。”
話音剛落,講臺上的洛林握著黑色的教鞭,看向他們,聲音不高不低:“艾薇同學。”
艾薇一激靈:“到!”
她個子高,站在後面,離教室後門很近的位置。
兩人比初次見面的距離近了很多,艾薇不想直視洛林的臉;對方的長相實在太契合她的審美,她不想在課堂上對老師投去失禮的視線。
“你看起來有緊急的話要講,”洛林問,“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