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他問,“有結果了?”
季清羽也不由得屏氣凝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這通通話上,等著揭曉答案。馮成則看上去比她要淡然許多,但他們都等待著那頭偵探的答復。
“陳老板,是這樣的,您的單子是我助手接的,他是新手,剛入行沒多久,不太懂景城的規矩,我也是出差才回來的,所以想跟您好好聊一聊……”那頭開始絮絮叨叨。馮成則耐心聽了幾句後,沉聲,“價格問題我們可以直接談。”
季清羽忍俊不禁。
她纖細白皙的手沉陷在深灰色的被子裡,色差明顯到都可以看到她手背薄而白的皮膚下的細血管。
手腕、胳膊,不堪一折。
馮成則失神幾秒,很快又恢復尋常。
“陳老板,您誤會了,真不是錢的事。”
偵探語氣無奈極了,咬咬牙,直白地說:“這事在景城沒人敢往裡查,明面上能夠查到的東西早就被人抹了,馮家的那件事您以為沒人好奇?查不了,也查不到,想必您也猜得到是誰的手筆吧?”
季清羽猛地看向馮成則:“???”
馮成則僵住。
“您信不信,要是我接了這單,真要去查,不出半天,不,都不用三個小時,馮家那位就能接到消息,您說可怎麼辦?我小本生意得罪不起。”偵探人也不錯,但說到底也怕惹上事,他自然也希望這位顧客能打消作死的念頭,否則被馮家揪住,順藤摸瓜到他這兒,可不就是無妄之災?到時候他找誰說理去?他頓了頓,繼續勸導,“您不是景城人吧?所以,很多事您可能不知情,當年婚禮上,他就在臺上對他太太說過一句話——”
一句話?什麼話??
季清羽豎起耳朵。
馮成則有些後悔開了免提。
直覺告訴他這話最好別聽,也別讓她知道,他及時冷靜地打斷,“好,我知道了,多謝,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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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
季清羽又是一口氣沒提上來,她下意識地揪住被子,頗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她還不知道!她還想聽!!
那頭的偵探倒是很滿意:“不客氣,隻是陳老板,您交的這個定金嘛……”
馮成則隻想盡快結束這通電話,“不用退了,是辛苦費。”
在偵探愉悅道晚安中,馮成則利落地掛了電話。他斂目,卻對這個結果並不是感到十分意外,從目前他們得到的消息也能推測出,當年鬧得很僵,以他的性子,他不會願意看到家事成為談資,所以,他一定會死死地按下去,不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傷害他家人以及……他的妻子。
這很符合他的作風以及手段。
隻是,也造成了現在窘迫的局面。畢竟他一次又一次向她保證過很快就能查到過去的種種,這也不是多難的事,又做了更愚蠢的決定,讓她聽了這通電話——幾分鍾前,他為什麼要開免提?
季清羽在短暫的震驚後,心裡都快笑翻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是沉默不言,她就覺得越發好笑,沒有辦法,她笑點真的很低,低到離譜。
這會不會是胸有成竹、淡定從容的馮總馮成則頭一回這般尷尬?
誰也想不到,他想查的事情,被四五年前的他毫不客氣地冷冷阻止。
不行,她真的快憋不住了,趕忙轉過頭掩飾自己眼裡的笑意,她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但她擔心他會誤解。她肩膀輕微地抽動著,馮成則目光一寸寸地輕移,深邃地注視著她,不再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伸手關了這個房間裡的總開關。
一瞬間,一室漆黑。
偷笑的季清羽錯愕地“啊”了一聲,一陣天旋地轉,他的氣息由上而下,嚴絲合縫地籠罩著她,無路可逃。
他的手掌託住了她的後腦,逐漸逼近。
她能感覺到,他灼熱卻又在克制著收斂的氣息,他們靠得很近很近。可是,除了那隻手,他又沒有真的觸碰到她。
“你說。”
他停頓了幾秒,低聲道:“你不反感。”
黑暗讓眼睛沒有用武之地,聽覺、嗅覺也更敏銳。季清羽忽地一怔,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回答,其實她還不清楚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但她突然就明白了五年前的她為什麼會跟馮成則有混亂的晚上,混亂的開始。
看似不可能會發生的事,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應該就像這一刻,這一秒,她根本無法自控,產生了一種渴望。
他的氣息很好聞。
他的聲線很低沉。
他的手掌帶著隱忍的控制力。
馮成則的底色是“可靠”,他不是危險而不確定的海域、懸崖、山峰,他永遠都給人一種踏實感,隻要往他所在的方向跳,就一定會穩穩落地,不會受傷,也不會頭破血流,所以如果哪怕她有一秒被他蠱惑,她都會放任吧。
現在的季清羽,跟五年前在車上衝動的季清羽,仿若念頭跟心思終於匯合在同一頻道。
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她閉上了眼睛,憑著本能輕輕地湊了過去,鼻尖碰上他的鼻尖,輕觸,呼吸交纏,一道清淺,一道逐漸沉重,十幾秒後,她感覺自己夠得脖頸都快酸了時,不再為難自己,放松地往後一躺,安全落回在他寬大的手掌之中。
就是這樣的感覺。
平穩、牢靠。
還未來得及適應後腦壓著他腕骨的異物感,他強勢地覆了上來,含住她的唇瓣,撬開,唇舌相依。
一會兒她輕輕地勾著他,一會兒他舔咬她。
本就寂靜的屋子裡,一點點聲響都無比地清晰。
這是他們的家,他們的臥室,他們過去纏綿過無數次的床。
他們同時掉進了陷阱中。
肺活量她跟他沒法比,略遜一籌,她快不能呼吸。纖弱的身軀很難承受他的壓制,她下意識胡亂地伸手,攀著他的肩膀,抓了抓,卻不是抗拒,他有所察覺,單手摟著她翻了個身,讓她伏著他的胸膛。
不知道親了多久。
可能是氧氣都被他搶走了,她暈暈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還以為這個吻結束時,他卻貼上了她的脖子,高挺鼻梁恰好抵住頸部動脈,感受著她急促的心率。
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他的呼吸好像拂過了她的心髒,她腦內的一根弦斷了。
他是有意的。
能夠感受到脈搏還有心率的地方有哪些?
頸部、胸口、手腕……季清羽又被他託著背,躺回在床上,仰著頭,無助地沉陷在柔軟的枕頭裡,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像是擱淺在岸邊的一條魚,水分在一點點地蒸發。
“你想洗澡嗎?”
馮成則聲線喑啞,卻仍然耐心地問她。
季清羽還沒回過神來,她明明沒有體驗過喝醉的感覺,但她確定,肯定像她現在這般。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傳至她的耳膜,連在一起卻遲鈍地不太理解話語裡的意思。
好一會兒,她才悶悶地回:“……要。”
出了好多汗,不止潮熱,口還很渴。
其實在黑暗中,手比眼睛更管用,他寸寸探索過,早已經“看”清了所有他好奇的一切,但她不知道。顧慮種種,他放緩語氣道:“那我去客衛?”
“嗯。”
馮成則直起身子,卻在下床時,折返回來傾身,季清羽將手放在肚子上,兀自平復著呼吸、心跳,倏忽,一個克制的輕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第029章
等馮成則離開臥室後,季清羽還是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她抬手,下意識地放在胸口上,感受著撲通撲通的心跳。
跳得太快太快。
其實就算他最後沒有親她的額頭,她也不會介意。一來,他們並沒有實質性地發生什麼,於她而言,也不需要所謂事後的撫慰,二來,她也的確從這漫長的接吻中獲得了快樂。
或許還比他要多,對於給予自己快樂的人,她通常都會很包容。
但是,那個額頭吻,確實讓她的心輕顫了一下,有類似心悸的感受。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明白他所說的“一切如常”是什麼意思,不隻是保持夫妻關系這樣簡單,而是他會學著像丈夫愛妻子那樣愛她,她也要像妻子愛丈夫那樣愛他。
也許是他之前都太過理性,她錯誤地以為,他要的隻是有名有實的婚姻,僅此而已。
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這樣。她坐起來,開了閱讀燈,柔和的光線驅散了黑暗,眼睛有些不適應突如其來的亮光,她閉上眼睛,緩過之後,隨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摁亮屏幕,有幾秒的錯愕,從他關燈到現在,居然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她跟人接吻的時長全是他刷新了最新記錄。
下床穿好拖鞋往衣帽間走去,屋子裡的溫度並不高,不過折騰了這麼久,她感覺身上都沁出了汗,有些黏糊,怪不舒服的。隻是視線放在懸掛著的一排睡衣時,猶豫糾結了十幾秒鍾,最後,還是誠實地選了套真絲吊帶睡裙。
現在再穿保守的睡衣,那就沒必要了。
從衣帽間出來後,她直奔浴室,以最快的速度將皮膚上的熱度以及他手掌撫摸過的觸感衝掉以後,拿起浴巾將水珠擦幹,換上睡裙,站在洗手臺前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
馮成則很克制,她有幾次都感覺到他想咬她,但他沒有。
所以除了胸上一點痕跡以外,別的地方都還好,也不需要遮掩。
洗完澡,馮成則還沒有進來,手機裡也沒有他發來的消息,好奇心遠遠壓過了羞怯,她套上睡袍,低頭,將帶子系好,這才放輕腳步開門走出臥室。
兩個阿姨跟馮嘉沅的作息非常健康規律。
現在雖然還沒到十二點,但阿姨房跟兒童房都關上了燈,連一絲動靜都沒有。整個屋子的隔音效果都很好,她穿過廊道,客衛門是開著的,但經過時,還是能感受到從裡鑽出來的水汽,她猜測,他應該也是剛衝完涼沒多久,空氣裡還有沐浴過後的清新氣息。
她來到客廳時愣了一下,頓時瞪圓了眼睛,快步朝著背對著她的馮成則走過去,“呀,我都忘記了,是說好像有什麼事沒做完呢,怎麼都想不起來!”
明天就是星期二了!
玫瑰班的每個小朋友都要帶上城堡去幼兒園展示,做得好的,還可以放在玻璃展窗裡,是對於小家伙們來說再光榮不過的事。
馮成則姿態闲適地坐在地毯上,頭發還是湿的,抬頭看她一眼,“你先睡,我來。”
“那怎麼行。”
季清羽在馮成則身上看到了男人最真實的本質,他之前對她也還行、一般、不壞,從親過以後,他的耐心、體貼度肉眼可見地往上漲,這個男人可真現實,不見兔子不撒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