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馮成則跟季清羽的腦回路是在同一頻道的,他也來了兒童房。馮嘉沅早就已經陷入了熟睡中,他彎腰凝視著她,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就怕吵醒了女兒。
劉姐照顧馮嘉沅快四年,對細微的動靜都很敏感,還以為是孩子鬧騰著要喝水或者尿尿,她趕忙拉開推拉門,看到這高大的身影也愣住了。
今天是怎麼回事?太太過來也就算了,先生也過來。
轉念一想,他們剛從國外出差回來,可能真的很想念孩子,於是又悄悄關上了門,退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再打擾老父親注視女兒睡顏這溫馨的場景。
馮成則幾乎入了神。
小孩子的睫毛又長又翹,雙手作投降狀放在腦袋兩側,頭發柔軟地在小枕頭上散開,隨著呼吸,微凸的小肚子也有規律地起伏著。在她旁邊還有個兔子安撫玩偶陪她一起睡。
在此以前,他連未來會跟什麼樣的女人結婚都沒幻想過,更何況是孩子。
他的靈魂才二十八歲,每天想的都是該怎麼帶著集團走上更高的巔峰,結婚生子五年內可能都不會被他排進計劃清單內。突然,他有了妻子,還有了一個會叫爸爸,會生悶氣的女兒,他確實無所適從,可不能否認的是,他的確也是高興的。
如同他對季清羽說的那樣,這是他的孩子,他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馮成則還從來沒有這般專注地看過一個人。
他沒忍住,伸出手,想捏一捏、揉一揉,又怕自己不知輕重吵醒了女兒,隻好用手指蹭了蹭她那肉嘟嘟的臉蛋。
睡夢中的馮嘉沅無意識地湊近了些,歪了歪頭,用臉頰去貼他的手。
馮成則怔了怔,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
推拉門那邊的劉姐卻不太放心。她知道這對夫妻倆的習慣,一個怕孩子熱著,一個怕孩子凍著,對著言笑晏晏的太太還能委婉提醒,對沉默威嚴的先生她哪裡開得了口。
每回先生晚上過來看沅寶,總會拉起被子蓋得嚴嚴實實,殊不知小孩在才入睡的前幾個小時裡最容易流汗。
她貼著門,聽見那頭沒動靜,琢磨著先生應該已經走了,拉開一條縫傻眼了,怎麼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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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過去二十分鍾了吧??
劉姐隻能耐心等待……
馮成則臨走前,替女兒掖了掖被子,這才放心而滿意地離開兒童房,他低頭解鎖手機,見季清羽還沒讓他回主臥,他隻能改道進了書房,隨手翻翻相關信息,準備找個合適的時機,用匿名的身份找個能力過硬、有口皆碑的偵探查一查這五年發生的種種。
雖然他沒有離婚的打算,不過這種連前因都不清楚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他為什麼會跟季清羽結婚?
季清羽又為什麼願意嫁給他?
她又是怎麼跟弟弟分開的?
這些事他還不能隨便找個知情人打聽。或許季清羽都沒有察覺到,今晚在老宅的晚飯有些奇怪,或者說是在他的眼裡奇怪,五年後的他可能已經習以為常。
比如,整頓晚飯,父母提都沒有提起弟弟。
比如,掛在廊道的全家福裡,隻有父母、他、季清羽以及還是爬行動物的沅寶,卻不見阿昱。
又比如,他爸提醒的那一句“慶典多少上點心”,背後應該還有不方便直接點明的話,直覺告訴他,跟即將回國的阿昱有一定的關系。
仿佛,阿昱在家裡成為了一個禁忌,忌諱。
也正因為如此,這些事情他無法旁敲側擊,隻能自己著手讓人去查,並且還不能驚動誰。
馮成則陷入了沉思中。
等他再回過神來時,瞥了眼手機,如果他沒計算錯誤,他從主臥出來已經一個半小時了。
這女人大晚上的在磨蹭什麼?
他蹙著眉頭發了條消息:【?】
第011章
季清羽在洗漱這件事上一向花費的時間都不短。
尤其是她在飛機上過夜,雖然床墊跟床單都很幹淨整潔,可畢竟也是長達二十多個小時的旅途,而她也一向習慣在結束旅行回到家後從頭發絲到腳趾都要洗幹淨。
她的發量不少,洗過後塗抹發膜耐心等待頭發吸收。
她發誓她沒有磨洋工,趁著這個時候趕緊刷牙洗臉,將頭發清洗幹淨包上幹發帽,她又貼上面膜……洗過澡擦幹身體後,考慮到馮成則也會在房間睡覺,她不太方便在他面前塗抹身體乳,所以穿上睡衣之前,連腳踝她都沒放過,讓身體充分得到滋潤。不過,等她從浴室出來時,確實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的事。
但這能怪她嗎?
她還覺得馮成則隻用二十分鍾洗漱才不科學呢。
哪怕是隔著手機屏幕,她也從這個問號裡看出他的不耐煩跟催促。如果她把他當老公,那肯定白眼都要翻上天,但把他當成室友,她反而會帶著點歉疚快速回復:【我已經好了,不好意思。】
兩分鍾後,馮成則面無表情地進來。
他們兩個人的素質,高下立見。
她還記得敲門,他直接省略了這一禮貌步驟。
季清羽:……天啊這什麼男人啊。
她收斂臉上的笑意,一聲不吭地摘下幹發帽開始吹頭發。
嗡嗡嗡地——
是吹風機發出來的聲音。
馮成則坐在床上,手裡是隨身電腦,他戴的也是防藍光眼鏡,鏡片折射出光芒,看不清他眼眸裡的隱忍情緒。
啪嗒啪嗒——
是走路的聲音。
她穿著拖鞋從浴室出來,在梳妝臺前坐下。
啪啪啪——
她將發箍戴上,露出光潔的額頭,往手裡倒了點精華水,開始死命地往臉上拍打,脖子也不放過,護發品一層一層地往臉上抹。馮成則看了眼時間,平靜,祥和。很好,從他進來後到現在,又過去半個小時了,她還沒完。
他忍無可忍。
摘下眼鏡隨手往床頭櫃一扔,發出沉悶的聲響。季清羽毫無察覺,雙手捧著臉,深呼吸一下,這面霜她連牌子都不認識也沒見過,應該是傳說中的貴婦定制,使用感很舒服,臉也變得軟軟的。
有錢真好!
想想她現在賽神仙的生活是誰給的,她對馮成則的冷臉也完全不介意了。他脾氣一點都不大呀,她要是像他一樣有錢有勢,搞不好比他更拽更傲慢。
兢兢業業地護完膚後,她一轉身,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去了衣帽間找著薄毯來到床邊,輕輕坐下。
這張床很大,反正比她家裡的一米八的床要大得多,因此他們兩個人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她柔聲道:“馮總,我先睡了。”
馮成則合上電腦,傾身,放在床頭櫃。
他連“嗯”都沒有了,就當她說的話是一陣風,吹過就算了,絕不給回應。兩邊都開著閱讀燈,他關了他這邊的,直接躺下閉上眼睛,完全沒有夜談的意思。
季清羽依然含笑。
她眼睛一轉,看看衣帽間的首飾櫃,看看這麼寬敞的主臥,一點脾氣也不會有好嗎。
接著,她也關了閱讀燈,整個屋子一片漆黑,沒想到在這繁華地區,居然也會有這麼安靜的時刻,完全聽不見落地窗外的聲音。旁邊躺著一個會喘氣的男人,她也絲毫不驚慌,先不論她跟馮成則究竟是怎麼開始的,至少現在他對她半點心思都沒有,她愉悅地拉起薄毯蓋上,醞釀睡意。
她的沒心沒肺此刻盡顯無疑。
就是在睡前還是小小地思念了一會兒馮昱。她不是故意要拉踩,同是有錢的男人,馮昱確實比他大哥要體貼很多。
哎。
還是別想太久,她跟馮昱分手的原因還沒弄明白呢,要是他傷害過她,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想念他,那豈不是浪費感情?
也許是真的太累了,沒一會兒她就進入了夢鄉。
聽到耳邊均勻的呼吸聲,馮成則抬起手煩躁地搭在眼睛上,他身體疲憊,卻怎麼也睡不著。這還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跟一個女人睡一張床上,即便他刻意地想忽視,她的氣息還是嚴密地將他籠罩,無孔不入。
其實也根本沒必要在意家裡這兩個阿姨會不會發現端倪。
跟誰籤的合同,從誰手裡拿工資,她們心知肚明。隻是僱佣關系罷了,又不是他馮家的長輩親戚,但凡聰明謹慎一點,都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他完全可以去客廳睡沙發,或者幹脆去公司附近的酒店開個套房。
合理的理由總會有。
不過他這念頭才起,又被死死按住。雖然他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跟季清羽結婚,但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相信自己的選擇跟判斷,他雖然不那麼在乎會跟誰結婚,但也不相信自己會“不得已”“身不由己”地邁入一段婚姻,沒有人可以勉強他,他也絕不會質疑“馮成則”的任何決定。
他一定是心甘情願的。
這幾年來,他跟季清羽是有名有實的夫妻,他們還有個女兒。
“維持現在的生活不變”,指的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變。
所有。
馮成則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接下來要做的事,樁樁件件以輕重緩急排列。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也緩慢入夢。
季清羽睡覺就喜歡動來動去。她踢掉的薄毯掉落在地上,半夜身體發涼,下意識地要往溫暖的地方挪,她鑽入了旁邊的薄被中,又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貼著。
馮成則感受到光滑肌膚蹭上來的舒服觸感,想抓住、抱住,迷迷糊糊大手一攬,摟住了季清羽的腰,強勢地帶進懷中,不準她退開,而她也柔順地依偎著他,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腿也壓著他,如藤蔓一般纏著。
兩人都睡得很香。
季清羽雖然獨佔飛機上的大床,可她輾轉反側,沒踏實睡幾個小時,馮成則就更別提了,他合眼沒超過三個小時。此時此刻,床墊是舒服的,室內恆溫恆湿,遮光窗簾連一絲縫隙都不留,自然很快就進入了深度睡眠。
恨不得睡個天昏地暗。
還是敲門聲吵醒了他們,一聲接著一聲,在這樣的清晨擾人清夢,季清羽煩躁地皺了皺眉頭,蜷起手指,抓了抓,指腹下是柔軟的真絲面料,以及有些堅實的肌肉。
這是什麼?
她一驚,猛地睜開眼睛,對上的是馮成則的惺忪睡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