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們嘰嘰喳喳著總算散了。
經過短暫緩衝的馮成則回過神來,遲疑著探出手,放在馮嘉沅的小腦袋上揉了揉,柔軟的發絲頂住他的手掌,有些痒,常年平靜無波的眼眸裡帶了些淡淡的笑意,他不再猶豫,彎下腰,稍稍使力將她提溜起來。
今年快四歲的馮嘉沅屬於微胖兒童,馮成則很輕松地抱著她,她也環住他的脖子,噘嘴,湿漉漉的吻印在他的側臉。
猝不及防感受到小孩口水的馮成則:“……”
“媽媽~”
季清羽湊了過來,還以為她有什麼事,誰知道,這小孩看起來有點胖,身軀卻很靈活,一扭身,伸出爪子,捧著她的臉,圓溜溜的眼睛左看右看,問道:“媽媽今天化妝了嗎?”
“化了,怎麼了?”
馮嘉沅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臉遺憾地說:“那我就不能親你的臉了。”
媽媽說過化妝了就不能親,因為可能會生病要打針。
但她看爸爸親過,她問媽媽,為什麼爸爸可以親,她不可以。
媽媽說了一句話,她想不起來怎麼說的,好像是說爸爸可以活一千歲,所以生病就生病,沒有關系。
季清羽克制住揉她臉蛋的衝動,她還沒有進入媽媽這個角色,看沅寶就像是怪阿姨看可愛小朋友一樣,故意打趣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馮嘉沅拉過她的手,吧唧一口親在手背上,給了個聲音很大的吻。
她覺得很痒,不由得笑出聲來。
馮成則的目光緩緩挪到季清羽的手上,似乎在隔空審視並且檢查幹不幹淨。
季清羽對上他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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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他那是什麼眼神??
“走吧。”
馮成則聲音低沉著開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季清羽敢怒不敢言,隻能收斂臉上的笑意應下。她真的很不懂很不解啊,像這樣一個都沒用正眼看她的男人,她或許會看在錢的份上咬牙忍了跟他結婚,那他呢,是有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她嗎?
“媽媽,快來快來~”
馮嘉沅催促季清羽快跟上。
觸及到她那圓嘟嘟的臉蛋,季清羽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她穿到了五年後,有五年的空白啊,沅寶今年四歲,該不會是……
傳說中的一夜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誰更狂野誰更沒節操一目了然。以他們體力、經濟、社會地位的懸殊來看,她會有本事對易升集團的馮總霸王硬上弓嗎?
“跟上。”馮成則沒聽到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他還不習慣跟小孩單獨相處,於是放慢步子在等季清羽。
聽著這語調沒有一絲起伏的、仿佛是命令的兩個字,季清羽一個激靈,將腦子裡那些帶顏色的有的沒的全都甩開:“來啦。”
他們一家三口無疑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來到停車區,季清羽發現,不隻是他們家的車很酷炫,其他的車也相當惹眼,有愛莎公主的,有星黛露的,還有小豬佩奇……
這群小孩真的好幸福。
季清羽回頭又看了一眼,一上車便直面馮成則手足無措現場,她差點不厚道地笑出聲來,沅寶已經矯健地爬上安全座椅,熟練地扣好肩帶安全帶,完全沒有爸總的用武之地。
“媽媽,給我帶禮物了嗎?”馮嘉沅迫不及待地扭頭問道。
從季清羽這個視角看過去,隻能看到她的半邊臉蛋,“當然帶了呀。”
“是什麼是什麼?”
季清羽在箱子裡看到了禮物,卻還是有些不確定地回道:“媽媽給你帶了巧克力,爸爸……”
她看了眼身旁的馮成則,四目相對,她用嘴型提醒他,“八音盒就當是你送的。”
究竟是誰買的巧克力,誰買的八音盒,暫時是未解之謎,他們現在隻能隨便分配,糊弄過去。
“好耶,我愛巧克力!那爸爸給我買了什麼?”馮嘉沅趕忙追問,她最喜歡收禮物了!
還好她坐在前面,又被架在安全座椅上,所以看不到父母在用眼神跟嘴型臨時抱佛腳地交流,不然沅寶照妖鏡分分鍾把他們看穿。
馮成則沒看清季清羽表達的意思,他皺了下眉頭,耳邊傳來女兒期待興奮的追問聲。
季清羽又往他身邊挪了挪,“八、音、盒。”
“是八音盒。”馮成則目光沉沉地盯著她,低聲開口。
這個插曲,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拉近。他注視著她張張合合的唇瓣,目光輕移,深邃地跟她對視。隨著她靠近,她的裙擺垂在他的皮鞋上,絲絲縷縷的氣息纏裹在他的鼻間。
季清羽怔住,仿佛是被他冷淡深沉的眼神逼退,她趕忙往後一靠,端正坐姿,心裡懊惱不已。哪怕五年後的他是她的丈夫,他們也有孩子,可這也改變不了他們本質上其實很陌生、一點兒都不熟的事實。
馮成則喉結咽動,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在慢慢收緊。
他感到莫名的難堪。
不過他確信,他隻是暫時沒有掌握這具身體罷了。這具身體對她是痴迷的,她靠近一些,他的眼睛、鼻子就會不受控制地看她、嗅她。可他確定他本人對她並沒有別的心思,那他就不該被習慣所控。
第008章
小孩子的精力充沛,從上車到下車,馮嘉沅的嘴就沒有停下來過。
季清羽原本以為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沒想到卻意外的輕松。小孩並沒有給他們出難題,她隻是雀躍地跟他們說一些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
“爺爺關冰箱時沒上鎖,奶奶發現了很生氣!”
“我早就看到啦,但我沒有開冰箱偷吃冰淇淋。”
說完後,她又扭頭艱難地看向父母,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誇贊。她跟徐逸川不一樣,徐逸川愛偷吃,還把零食藏在床底下,她才不會這樣幼稚。
季清羽從她的小眼神裡看出了“求誇誇”的意思,立即贊嘆道:“真的嗎?我就知道沅寶是世界上最乖最乖的寶貝了!”
“媽媽,你有點誇張啦。”
馮嘉沅在某些時刻跟她的爸爸很像,明明聽到這種話很高興,高興得都在摳手指,可說出來的話、擺出的態度又很驕矜。
“我覺得不誇張。”季清羽一臉正色,“在我的心裡,沅寶就是最可愛的寶貝。”
“那爸爸呢?”
馮嘉沅突然拋出這個問題來。
季清羽微愣,前一秒還在說沅寶沒有給她出難題,這一秒就被打臉。
這讓她怎麼回答?
她實在沒有勇氣也沒有膽子對著這樣一張不苟言笑的臉說“也是我的寶貝”“哪裡來的臭男人,才不是我的寶貝”這種話。
她現在跟他一樣閉目養神還來得及嗎?
“媽媽!”馮嘉沅是個沒什麼耐心的小孩,幾秒鍾沒有得到回應,她便開始催促。
“……”季清羽傾身,屁股離開座椅,“我悄悄告訴你。”
馮嘉沅果然被吸引,伸長了脖子,將耳朵往她那邊湊。季清羽小聲在她耳邊說:“他是最不可愛的寶貝,噓。”
在馮成則表達出“小孩年紀小,完全可以糊弄”的這一觀點時,季清羽心裡其實是不贊同的。因為她在自己的家裡,爸媽從來都是對她有問必答,有求必應,不會因為答不上來就暴躁地敷衍她,更不會責備她不夠乖不懂事,沅寶又沒吵鬧,隻有四歲,是在很認真地跟她交流,那她當然要好好回應。
看沅寶跟五年後的她微信語音交流就知道了。
那個她可能偶爾也會不耐煩,但從來沒有敷衍過。
爸爸的確沒有她可愛,馮嘉沅捂嘴咯咯笑個不停。母女倆竊竊私語,端坐著的馮成則並沒有試圖去窺聽,隻是在季清羽看不到的時候,唇角微微翹起。
…
從幼兒園到馮宅,在不堵車的情況下,也開了近四十分鍾。
季清羽心情莫名很復雜,特別是在車輛行駛在松景路時,她下意識地抓緊了安全帶。二十多個小時以前,她就坐在車上,經過了這條路,現在想想她也挺背的,要知道這一片通向的是富人區,隔絕了市區的喧囂,別說是堵車了,這邊路上的行人都不多,哪裡想到會有車突然衝撞上來,這一下就把她送到了五年後。
好在這輛車的司機開車很穩。
想想也是,這是沅寶的車,她雖是個外行,卻也看得出來,這輛保姆車是經過改裝的,玻璃大約也是防彈材質,那麼接送上學放學的司機肯定也是過關的。
一路平穩地駛進幽靜小路,這兒背靠山,前臨湖,放眼望去都是大片綠色。
松景書苑是景城有名的富人區,還未對外出售,獨棟別墅早就一搶而空。
馮家早些年就買下了最大的一套,算上贈送的私人花園、草坪,佔地幾千平。
遠遠地就看到了雕花鐵門緩緩打開,門口是保安亭。季清羽眼睛不眨地看向車窗外,在心裡又發出了沒有見過世面的驚呼,在他們這輛車開進來後,門立刻關上,映入眼簾的是綠蔭草坪,有一白一黑兩條小狗在玩球打鬧,可能認出了這是小主人的車,它們蹬著小短腿跟了上來,幾乎踩出殘影。
馮成則自然也注意到了,短暫的驚訝以後又恢復淡定。他們家從來沒養過狗,多半是他父母為了逗孩子開心養的。
保姆車繞過了噴泉池後,停在了莊嚴的主樓門廊前。
楊管家早就接到了保安室打來的內線電話,他在一旁等候著,車輛停穩以後,他走上前來,車門自動感應打開。
馮嘉沅自己解安全扣,喊了聲:“管家爺爺,今天又累死我了。”
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人喜歡上學。
她說這話應該沒人會反對。
楊管家失笑,煞有介事地點頭,“辛苦了。”
在這位馮家大小姐隻有兩歲的時候,她的父親跟祖父祖母就為她的教育問題發生過爭執,不止一次。
鄭明月跟馮景林隻有這一個寶貝孫女,極盡溺愛,聽說小孩上幼兒園七點鍾就得起床,實在是心疼不已,兩人便商量著幹脆請家庭老師每天到家裡來授課。
馮成則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可笑又無釐頭的事。
幼兒園在家裡念,小學呢,初中呢?
爭執結果當然沒有懸念。
楊管家看向車內的馮成則跟季清羽,含笑問好:“先生,太太,這一路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