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轉身過來,大羅和胡豆交換了一下眼神。
李錚下意識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過於心虛,一點風吹草動都足夠讓他發狂,但他還是強忍著開口,“怎麼了?”
他的語氣很僵硬,被他那雙眼睛這麼一掃,胡豆瞬間有些支吾。
還是大羅把話接了過來,他低了低頭,格外糟心地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就樹洞上有人爆你料發你照片,算了,你自己看吧。”
他已經點開了那個帖子,李錚低下去的視線不可避免的將畫面盡收眼底。
李錚隻覺得眼前一黑。
一陣悠長的耳鳴瞬間貫穿他的左右,像是直直插進他大腦的弓箭。
帖子的標題沒什麼出奇,隻是問照片裡的人是不是他。
照片是尋常的偷拍視角,是在他的訓練室外面,透過窗簾的縫隙探進去,畫面的主體是緊緊擁吻在一起的兩個人,他的臉正對著鏡頭,雖隻有影影綽綽的輪廓,可他那頭藍發過於張揚,在有些昏暗的鏡頭裡依舊矚目。
也正是因為這樣,照片聚焦在他身上,他懷裡的那道人影很模糊,隻漏出少許曖昧的側臉。
不等他松口氣,他便看見下面實時刷新的跟帖裡,冒出來一個讓他睚眦欲裂的名字,【額...我怎麼感覺這張照片裡的另一個人和黎砚知那麼像呢,是我看錯了嗎?她們不是兄妹嗎?】
李錚手顫著,去摸自己的手機,他記得公司裡的輿論監測系統會將學校樹洞論壇也給算進去。
但隻是一秒,他再去看,那條評論已經無影無蹤。
他的臉色難看到大羅和胡豆都看出端倪,他們都沒有想到李錚的反應會這麼大。
這些照片被爆出來確實會有些麻煩,畢竟李錚也算是他們樂隊的門面擔當,公司一直對外宣稱他單身。但是,瞧著李錚煞白的面色,也不至於被嚇成這個樣子吧。
李錚隻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他站在這裡,像個遊街示眾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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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在他眼裡隻剩下一張嘴巴,它們張張合合,張張合合,排山倒海一樣,發出同樣的聲音。
它們在說什麼?它們在說什麼!
他什麼都聽不到。
身前變得很沉,他看不到掛在他脖子上的牌匾,也無法確認自己已經被定奪了什麼樣的罪名。
太多人認識他,也太多人認識黎砚知了,早晚會有人認出來的。
不對,是已經有人認出來了。
噩夢一樣的場景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降臨,打得他措手不及。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他不要再害一次黎砚知,他必須要做些什麼,他從驚懼中脫身出來,視線剛剛聚焦,卻看見大羅和胡豆的眼神不約而同落在他背後。
直覺讓他拔腿就跑,可身後卻瞬間盤過來一股力量,他被兩邊按住胳膊,利落地捉上車去。
第48章 暗夜
他被綁架了。
這是李錚最直覺的想法。他的眼睛被一個黑色的遮光眼罩蒙住, 手腳被固在身後,動彈不得。
都說失去視覺後,其他的感官會變得靈敏, 可遺憾的是,這個定律並沒有在他身上顯靈。
車輛很平穩, 說明他大概還在市區裡, 他拿不準這波人是要幹什麼, 隻好識相地沉默著。四周是死一樣的寂靜, 仿佛連呼吸都沒有,若不是他身下實實在在的座椅觸感, 他幾乎以為自己乘坐的是一輛靈車。
他忍不住地想,黎砚知當初被綁架時也是這樣嗎?她那時候那麼小,如果被嚇哭了,那些歹徒又是怎麼對她的。
李錚越想心越涼。知道黎砚知身份後的每一天裡, 他都沒有停止過想象。想象著黎砚知原本應該擁有的人生, 她會從小擁有著最富足的物質生活,家裡會請最好的私教來教她,她那麼聰明,會早早挖掘自己的興趣, 而媽媽會堆積所有頂級的資源為她鋪路。
她會理所應當繼承媽媽的一切。
可是,沒有。是他偷走了她應有的人生。
李錚忽然沒了力氣, 車子還在朝著未知的方向行駛,穩健而平滑。他莫名感覺到心安, 就這樣也好, 就這樣被車子帶走, 消失在某個不知名的郊外的倉庫或者樹林。
確認了自己的歸宿,他往後一仰, 忽然悠闲地靠在椅背上。
後背剛貼到椅背上,一雙手便路過他的手腕,一下按在調節按鈕上,椅背瞬間被放倒到他平時最習慣的角度。
李錚將頭緩緩朝著側面轉過去,大概是那雙手的主人也察覺到自己下意識的披露,椅背再次欲蓋彌彰的升起來。
這下,連身體下的坐墊觸感也覺得熟悉起來,細節一點一點被大腦補充。
這就是他們公司的保姆車,而綁架他的人,李錚語氣冰涼,“老張,給我松綁。”
身邊漫出聲不好意思的幹笑。眼看自己剛才那場設想即刻成了笑話,李錚心裡的那點悲壯全數熄滅,他抬起腳往一邊踹了一下,“愣著幹什麼,松綁!”
老張真的是有點尷尬,李錚那一腳沒踹到他,更生氣了,又抬起腳哐哐對著空氣踢著,他的兩隻腳綁在一起,抬腳踹人的時候像一個發怒的蝦米。老張上唇拱了拱,有點想笑,但思及李錚難纏的脾氣,還是堪堪忍住了。
他慣常哄著他,“真不行,我做不了主,我也就是個打工的你也知道,這樣,你先喝點水休息會,困了就補會覺,到地方了我再喊你。”
李錚他們樂隊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對他們的脾氣性格也算是了如指掌,李錚往日雖然一身闊少毛病,但總歸不會太為難人。
他從善如流拍了拍他,“要是不想喝水,這邊還買了你最愛喝的咖啡。”
可也不知道李錚是哪根筋搭錯,根本不接他茬,反而變本加厲地命令他給他松綁。瞧著手機上的催促,他心一橫,往李錚嘴裡塞了塊幹淨的手帕。
世界終於安靜,老張抹了把汗,低頭給那邊回了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停下,李錚感覺到自己被兩邊架著,他的眼睛和嘴巴都被堵著,隻能根據腳下的動作分析著自己身在何處。
腳底很軟,似乎鋪了草皮。
後來上了幾層臺階,腳下變得堅硬,他被按在了一個椅子上。
顯然,這是已經到了目的地,感官長時間的被剝奪已經讓他喪失所有耐心,被綁走的這些時間裡,那些照片不知道會不會繼續發酵,他無法承受這樣的心理壓力,剛剛坐定,便大力用頭撞擊著面前的桌子。
綁他來的人是老張,無論對方目的是什麼,一定不會想要讓他受傷。
果然,他剛撞了幾下,老張立刻火急火燎按住他,大概是他的額頭已經腫了,老張哆嗦地摸了摸,隨即識相地撤走他嘴裡塞著的手帕。
“把眼罩也拿了。”旁邊的人命令著。
眼罩即刻被扯掉,李錚有些遲鈍地抬起下巴,驟然一見光他的眼睛不適應地眯了眯。
看清眼前人的樣子,他緩緩抻了抻脖子,“李澤西,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眼睛裡模糊的霧氣逐漸消去,周遭的一切一點點清晰。他在大腦裡想過無數個目的地,可唯獨沒有想過會是在這裡。
這裡是他小時候住的那所房子,媽媽的獨棟別墅。
沁園便是比照這裡一比一的復刻。
“你怎麼能有臉回到這裡?”他忽然激動起來,“還敢綁著我回到這裡,違反了監護協議,你一分錢也拿不到!”
李澤西抱著手臂站在那裡,看著眼前李錚的模樣。
他隻覺得,他這個孩子越來越讓他陌生了。
“真的是我違反規則了嗎,李錚?”他疲倦地將書桌上的顯示屏旋轉過來,“你那些照片已經被投稿到各大營銷號上,你覺得離她們扒出來照片上的另一個人的身份,還有多久?”
看著李錚瞬間黯然的臉色,他沒忍住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公司會處理,這幾天她們會放一些其他離譜的黑料把水攪渾,分解大眾對這件事情的關注度,然後再挑出幾件做澄清。”
“你就老實待著,這麼一波過去你的風評肯定會大不如前,但沒辦法,就當是給你的一個警告。”
現下這種情況也隻能這樣處理,隻要不會暴露出黎砚知,怎麼往他身上潑髒水他都會接受。
看著李錚逐漸平靜下來,李澤西清了清嗓子,“你和黎砚知不能再待在一起了,這件事過去之後,我打算送她出國。”
李錚一下便掙扎著站了起來,黑沉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誰給你的膽子來決定她的去向。”
李澤西的態度輕視得明顯,將他的阿寶當做燙手山芋一樣拋出去,和從前別無二致,當真是不知悔改。
“你要是敢打黎砚知的主意,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李錚從來沒有這樣看過他,那一瞬間的殺意太過凌冽,那是讓人無法忽視的惡念。冰冷的,屠刀一樣的。
那種眼神太不留情面,太直觀了,李澤西甚至大腦空白了一瞬。
李澤西大力將手邊信封裡的相片扔到桌子上,晦暗曖昧的照片瞬間便被扇開,“我是在維護你們李家的顏面!好好看看,要不是我把這些照片攔下來,你覺得還有你在這裡大喊大叫的份?”
“我這麼多年為你們老李家往前忙後,就算功勞也有苦勞吧,”像是氣不過,李澤西囫囵又攏起來幾張照片,砸在李錚臉上,“哪像你,這些照片真要是流傳出去,你們李家真就成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了!”
李錚木然地看著從眼前頹然落下的照片,和樹洞裡被爆出來的那些是同樣的地點,隻不過,這些照片明顯清晰度更高一些。
黎砚知的眼睛透過照片,就這樣靜靜與他對視著。
“如果,我說不行呢?”李錚看過來的眼睛沒有溫度,他不信任李澤西。
李澤西沒了耐心,“我總會有辦法讓你妥協的,收回你的房子你的車,斷掉你的生活費,總有一天你會聽話的。”
李錚輕笑一聲,並沒有說話,可李澤西依舊明了他那笑聲裡的含義,“我知道,還有不到半年你就要繼承家產了。”
他慢條斯理地坐下,“反正我們已經是仇人了,我也不怕你以後報復我,但是,李錚你想的太簡單了。”
“你完全沒有過過苦日子,根本不知道你將要面臨的是什麼,以你的吃穿用度,你樂隊賺得那點錢不過是杯水車薪,更別提黎砚知那個專業任何一樣作業的花銷都要二三十萬起步,你們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
他握了握拳頭,繼續說下去,“你的經紀約籤在雲朵,隻要我不點頭,你在娛樂圈一分錢也賺不到。”
被松了腿腳的李錚毅然決然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