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之前我和媽媽一起常居國外,他嫉妒我,所以不提。”
說完,她頭向上昂了昂,下巴擱在李錚的鎖骨上,直直看著李錚的眼睛,像是撒嬌,但更像挑釁。
“哥哥,你說是不是?”
李錚的臉上冷冰冰的,唇線抿著,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來他眉宇之間隱匿的怒氣。
路原聽到這些話,眼珠有些失措地飄了飄,他的視線定在李錚那套CELINE秀款皮衣上,肩背縫合線上密密麻麻一排被他剛才攥出來的皮褶兒,他趁著沒人注意輕輕拍了拍,想把褶兒悄悄拍開。
他現下有些緊張,他這樣算不算見了黎砚知的家人了。想著他小腿又開始打顫,他還沒準備好呢,怎麼辦呢,他把李錚衣服扯皺了,李錚到時候不會故意在她們爸媽那裡說他壞話吧。
沒等他胡思亂想完,立在他身前的李錚突然撤了撤身子,他一言不發,那雙布滿青筋的大手攥住黎砚知的手腕,推開大羅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黎砚知離開。
路原下意識就要去追,他剛邁開步子就被大羅和鼓手一邊一個攔住,“人倆說點話,你一個外人老摻和什麼。”
“我不是外人,”路原看起來不算有底氣,嘟嘟囔囔的,氣勢很微弱,“我是砚知男朋友呢。”
休息室的木門一下撞在牆上,被防撞阻隔了大半聲響但仍威力不減,像道悶雷一樣在走廊裡炸開,幾個人循著聲音看過去,隻看到李錚扯著黎砚知將她帶進去,隨即又“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很少見李錚這樣生氣,他雖然少爺病犯得頻繁,但發這麼大的火還是第一次見。
“誰又招他了?”大羅語氣悻悻。
大羅和鼓手對視一眼,齊齊看向路原,瞬間有了些眉目,好像李錚確實是從得知路原和黎砚知的關系時表情開始不對的。
“李錚是不是不太同意他妹和你談戀愛啊。”
鼓手這話一出,大羅立馬便點頭,隨即便開始嚴謹的分析,“搖滾圈這麼亂,是個人都不想讓家人和這個圈子裡的人攪和。”
路原聽倆人說的頭頭是道,立馬就急了,他有些小幅度地蹦跶了兩下,“那怎麼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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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壞的,砚知是我初戀,不行啊,我要去醫院做鑑定!我真的是處男!”
但很快他又冷靜下來,他看向走廊盡頭的1號休息室,神色變得是怪異的篤定,“砚知不會聽的。”
他不相信能有人越過黎砚知發號施令。
休息室的隔音很好,外頭大羅和鼓手對路原的調笑甫一接觸牆壁便被分解。室內穿梭著空調的冷風氣味,任勞任怨地平息著空氣裡的火藥味。
黎砚知輕車熟路地坐在門邊的真皮沙發上,李錚叉著腰給門上鎖。黎砚知單手撐著下巴,隻是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
“黎砚知,你到底要幹什麼。”李錚轉過身來,他萬萬沒想到,一直以來將他玩弄於掌心的人竟然是她。
黎砚知的瞳仁黑亮,她瞧著李錚泛著戾氣的眉眼,開口就是嬌氣的抱怨,“這麼生氣幹什麼,我可是等了你三個小時。”
李錚眼睛頓了頓,瞧著黎砚知這和往日風格迥異的做派,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為你寫的劇本怎麼樣?”見李錚反應如此遲鈍,黎砚知忍不住提前給他透露自己絕妙的計劃。她站起身來,像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視線從上到下將李錚囊括在內。
她嘖了嘖,“你立人設的能力,不好。”說著她似乎有些自得,“你的敘事手法太直白太低級,有時候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反差就能為表達增色不少。”
她滔滔不絕著,嚴謹地挑剔著李錚造夢能力的欠 缺。
“我幫你改一改。”
“李錚,a大人人羨慕的人生模板,家世顯赫,家庭融洽互愛。他有一個常居國外從小被慣著長大的妹妹。雖然脾氣不好,可他唯獨會在面對著妹妹時生出百般縱容。”
說著,她也不忘給李錚上課,“當你向別人展現細節時,別人才會自發為你擴充更詳實的想象。這樣一來,他們會從你對待妹妹的一舉一動裡,為你口中的完美家庭一點一點鋪設光環。”
她像是考究的劊子手,重新將李錚和他血肉抽離開,再一步步將他的骨架填得生動圓滿。
可奇怪的是,聽著黎砚知的胡言亂語,李錚竟然慢慢冷靜下來,甚至思量起了這個方案的高明之處。
黎砚知語氣輕佻,“所以,我剛才表現的還不錯吧。”她終於站定,看著李錚冷漠的淺瞳。
見李錚並不領情,她的眉毛皺著,像是不能理解李錚的執拗,生出幾分懲罰他的趣味。
她一詞一句,說得緩慢,像是在給他定罪。“哥哥,既然撒了謊,就應該好好圓。”
“連謊話都無法經營的人,是要受到雙倍的懲罰的。”
李錚聽出她話裡的威脅,此刻他已經來不及回想黎砚知往日的乖巧模樣。他像是第一次認識黎砚知一樣,有些吃驚地感受著黎砚知的雷霆手段。
他的確不止一次在節目裡談起自己開明融洽的家庭氛圍,他也的確撒了謊。
但他仍不理解黎砚知發那些郵件的目的,話都已經攤開說成這樣,他索性一次性死個明白。“那些郵件和路原照片也是你發的吧。”
“你就不怕我告訴路原嗎?”
黎砚知的眼睛眨了眨,有些沒藏住的茫然,就在李錚以為自己錯怪了她的時候,她再次開口。
語氣裡是沒有道理的理所當然,“我的男朋友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不過,黎砚知往前走了一步,她有些寬容地看著李錚,冰涼的手指輕輕捏住李錚的指尖,讓人觸之生寒。
她的語氣裡多了些許安慰,流露出微末的憫善。
“李錚,你和他不一樣,隻要你聽話,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現在,出去,向他們介紹我。”
第10章 秘密
“倆人聊什麼呢,這麼久。”
大羅等得有點捉急,他半撐在他演出的貝斯上,一副半死不活模樣。本來說好演出完去路原家的酒店吃飯的,順帶泡泡溫泉,沒想到臨時出了這樣一個插曲。
路原倒是有耐心,規矩地站在走廊一側抻著脖子往1號休息室的方面看著。
鼓手和大羅在一旁嘀嘀咕咕,路原的視線卻飄著,心裡被一種難言的情緒繞滿。他一向將黎砚知的每一句話都奉若聖旨,即便連剛才那般慌亂的情形時也不例外。
他習慣了將黎砚知的每句話都反復理解。
有時候他甚至會把這些做成筆記。可是,剛才,黎砚知說謊了。
他的視線盯著那扇緊閉的黑色木門,整個人後知後覺地被黎砚知巨大的信任填滿。黎砚知和他在一個高中,她除了中途休學的半年,一直都在學校裡,根本不存在和媽媽一直待在國外這種情況。
路原高瘦的身形被走廊的頂燈罩住,雖然他不知道黎砚知扯謊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他絕對不會背叛她。
他的眼睛浮上一絲痴狂的熱意,他終於和黎砚知有了更緊密的聯系,這種感覺讓他新鮮又著迷。黎砚知的隨口胡謅像是一種默許,她賞賜給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就在他繼續沉淪在這種隱秘的欣喜中時,大羅突然叫嚷了一聲,“哎,倆人出來了。”
果然,休息室的門掀開半扇陰影,黎砚知那身泛著俏皮的綠裙先出現在兩個人的視野裡,李錚跟在後面,氣焰沒了大半,一雙冷臉繃得緊實,亦步亦趨地跟在黎砚知的身後。
那副好骨架撐開的影子落在地上,包裹住黎砚知的身形。
路原呼呼跑到黎砚知的面前去,敏捷得像是四五天沒遛的狗。他隱晦地看了李錚一眼,微妙地插在了兩人中間。
“砚知,我送你回學校吧,快到門禁的點了。”路原話說的迅速,生怕被人打斷。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裡有些後悔提議讓砚知和李錚他們見面。
那陣沒來由的發慌讓他幾乎是立刻做出反應。
他又揉了揉黎砚知的手腕,剛才李錚氣性大的很,沒輕沒重的,不知道有沒有攥疼她。
黎砚知卻沒理他,她繞過他隨手拎起李錚的手腕,李錚由著她推上去他的袖子,漏出他手腕上的白金迪通拿。
黎砚知眯了眯眼睛,有些吃力地看著表盤上的指針。
“11點半。”李錚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像是個兢兢業業的機器人,隻是適時解決了主人的指令。
“哦。”黎砚知甩來他的手,語氣有些挑剔,“有空去換個電子手表。”
路原一聽這話,耳朵都要搖起來了,他一向在黎砚知面前沒皮沒臉,一點也沒有被冷落的失意。他有些歡快地撸起袖子,亮出他的黑色電子表。
下一秒,他像是展示一樣的,雙指按開一側的開關,方形的表盤上立馬便亮起碩大的時間數顯。
“砚知,我這個字兒大,看我的。”
黎砚知有點輕微散光,所以他一早就把很多東西都換成了方便黎砚知查看的。
李錚的視線飛速地在他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飛快移開,他心裡瞬間有些得意,果然他才是世界上最會伺候砚知的人。
鼓手去了廁所,現下就大羅一個人不尷不尬地在一旁站著。此刻,他終於找到插嘴的時機,“門禁11點40,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了吧。”
他臉上拱出兩道笑紋,有些拿捏不準黎砚知的名字,“那個...妹妹。”
大羅的尷尬讓路原如夢初醒,他好像還沒正兒八經地向他們介紹一下黎砚知,這件事在他心裡的規格過於隆重,他得稍微準備準備。
他清了清嗓子,慎重地組織著語言。
“她叫黎砚知,叫她全名就好。”李錚的聲線格外有辨識度,低沉又冷漠,開口時總像是一陣幽涼的勁風。
黎砚知朝著大羅打了個招呼,隨即又有些疲累的打了個哈欠。
“砚知,要不你和我回酒店住吧,這樣我也方便伺候你。”路原見黎砚知乏了,心裡那點被李錚搶先的不高興立馬被條件反射一般的諂媚佔據。
這個方案立刻被黎砚知否決,“不,李錚的公寓離學校近,我要和他住。”
這話一出大羅就有些賊走賊腦地看了李錚一眼,李錚這人脾氣怪,雖然平日對他們大方,但唯獨他那個小公寓裡的物件被他金貴得不行,一件都不讓他們碰,所以也不怎麼領他們過去。
說實話,他總覺得李錚和他這個妹妹之間怪怪的。李錚和他們認識滿打滿算也快兩年,一直沒聽他說過有這麼個妹妹,他隱隱猜著,倆人關系應該不是很好。
至少算不上親近。
眼下見黎砚知這麼踩雷,他倒是暗暗為她捏了一把汗。
但沒想到李錚並沒什麼明顯態度,表情淡淡,一副默許的縱容模樣。